宋行心头一讶。
这章如许,竟是在父亲新丧之际,把那藏品之图借给了自己。
“多谢许兄!”
宋行双手接过。
他别过章如许后,回到碗山小院,连忙打开这藏品之图。
只见图中所绘是一件瓷水瓢的烧制图。
名为《天雨瓷瓢》
其注云:舀水而泼,可化阵雨,雨落之处,邪祟皆除!
宋行看完此图,却是心下一沉。
图中明示,欲烧藏品品级的天雨瓷瓢,需金丹境之修为。
若修为不及金丹境者,亦能烧制出珍品品级的天雨瓷瓢。
不过烧制此器的主材,名曰美琅石,宋行却是听也未曾听过。
他收起图纸,起身前往驿馆拜会郎大人,欲探知美琅石为何物。
然事与愿违,郎大人亦不知道。
宋行无奈,又硬着头皮拜访另外两位督窑官,二人对美琅石也是一无所知。
宋行叹了口气,只得将此事搁置。
他返回的路上,忽而想起此前将烧制第二轮比试瓷器的重任,委于宋千山。
也不知道他可曾烧出参赛之瓷。
宋行来到宋氏窑前,远远见千山守于窑前,面沉如水,眉心紧蹙,想来也是烧瓷无果。
宋行摇了摇头,风火仙师大会仓促提前,仅余十日,若有半年,还可以从容准备,如今时不我待,怪不了任何人。
“三叔,千山无能,烧不出风火仙师大会第二轮的参赛之瓷!”
宋千山一见宋行,告罪一声,脸上尽是不甘。
宋行安慰道:“太平缸与天雷惊蛰瓶,都是除邪之利器,当下邪祟四起,这两件瓷器于民生亦有大用,应该可以在大会上取得不错的名次。”
若前两轮取得好名次,依旧有机会一争五大名窑之位。
“但愿如此……”
宋千山点点头道,旋即辞别而去。
宋行眉头轻皱,望着宋千山落寞远去。
……
“民生,民生,民以何为生……百姓所重者何?”
宋千山对烧瓷毫无头绪,离开窑中,在汝镇中散步。
“吾得三叔赐下本命瓷,得入仙途,如今却是近不能救家族之困,远不能解民生之苦!”
宋千山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嗟叹。
“天雷惊蛰瓶和太平缸,两件瓷器全是三叔所烧,自己真是枉为瓷道大家,族中匠首!”
宋千山漫步于汝镇。
而街巷纵横,仿若一幅民生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他穿行古镇之中,用手扶着鼻梁上的叆叇,仔细观市井百态。
只见贩夫走卒,吆喝叫卖瓷器,熙熙攘攘,继而行至港口码头,船夫们袒胸露背,号子声此起彼伏,额头汗珠滚滚,却无暇擦拭,忙于搬运瓷器。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镇子郊外田间,微风拂过,麦浪翻金,稻香四溢。
宋千山行至田间,见阡陌纵横,仿若大地之脉络,农夫农妇,或执锄翻地,或弯腰插秧,虽汗如雨下,然动作不停,皆为丰收之望。
他此时感慨,自己素以名士自诩,平日多为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之事,于底层穷苦百姓之生活,实乃知之甚少。
“大嫂,忙呢?”
宋千山在田埂坐下,见一农妇正于旁锄地,忽然笑着问道。
“俺们庄稼人不忙,就吃不饱肚子啰!”
农妇停锄而立,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庞,见宋千山衣着不凡,然神色温和,并无骄矜之气,便笑答道。
宋千山又问:“大嫂,你家男人呢?”
农妇道:“我男人在码头做活呢。”
宋千山心中顿生好奇,汝镇因瓷而立,镇中之人大多为窑工,或是瓷贩,夫妻二人皆事与瓷器无关之业,实乃罕见。
农妇看出宋千山的疑惑,憨厚地笑了笑:“俺们是外地人,是前些时日沧州大旱逃难来的,多亏汝镇的烧窑大户宋家仁义,给了俺几亩荒田,又介绍俺男人去码头干活。”
农妇说着,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宋千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心中不禁惭愧,原来农妇所耕之荒田,本是他宋家的,自己竟浑然不知。
自己除了烧瓷,于世事竟如此懵懂。
农妇又道:“忙些好啊!要是不忙,全家老小都得挨饿。这肚子填不饱,啥都白搭,俺们老百姓什么都不求,只盼着能吃饱肚子,娃娃们能长得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