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会侍弄马。
战马被他养得极好,膘肥体壮、极少生病。
兵营里的兵油子都笑话他,把马当自己老娘孝顺。
也有人笑他,将马当成自己媳妇儿疼,夜里好搂着马媳妇睡。
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他都只是听着,一句反驳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三棍子都抡不出半个屁的老实人,却在那年北齐突袭关城,纪婴遭遇围攻受伤、生死悬于一线之时,只身挡在了纪婴面前。
刀剑纷纷刺在冯柱身上,都没能让他移开一步。
直到现在,纪婴仍然能清楚记得,冯柱满嘴鲜血,疯狂朝他嘶吼的那声“快走——”
他活了,冯柱死了。
纪婴开始一直都不明白,冯柱为何不顾危险,如此拼了命地救他。
在冯柱战死一个多月后,纪婴突然做了个梦,梦到了刚见到冯柱时的情景。
冯柱因为太老实,到了吃饭的时候,常常被人排挤,抢不到粥和饽饽。
每次都是等别人吃完之后,再去刮粥桶壁上剩下的粥米,以及别人掰碎的饽饽。
那年纪婴刚刚从京城来到军营,又是富家公子,目中无人、桀骜不驯。
因为看不惯那些老兵欺负人,也正好手痒想动手打架,就替冯柱主持了一回正义。
冯柱从军多年,头一回吃上稠粥和一整个的囫囵饽饽。
纪婴打完人,逼着伙头军先给冯柱分了粥食,得意洋洋转身就走,没有听到冯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喃喃道出的那声“谢谢”。
一次不走心的打抱不平,换来了冯柱的以命相报。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兵营里的兵士已经换了好几茬。冯柱原本就像个透明人,没有多少存在感。
如今更是除了纪婴,再无人记得,军营里,曾经还有那么一号人。
纪婴眼圈泛红,捧着户籍文书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是个老实人,想必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给你这么个东西用。”
“你以后,既然更名冯柱,就替他好好活着。活得像个人样,别辱没了他的名声。”
他冷冷逼视着冯胜,一字一句杀气腾腾,“若有一日,本将发现你顶着冯柱的名头做了恶事,本将天涯海角,也必将你剜心剔骨、碎尸万段!”
冯胜小心地接过户籍文书,连忙保证,“将军放心,小人一定……”
“本将不听你的保证。”纪婴迅速打断冯胜的话,冷冷说道:“本将会时刻盯着你!”
冯胜手一抖,呼地冒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虽然但是,若廖夫人让他去做坏事可怎么办?
纪婴仿佛猜到他所想,冷冷加了一句,“听从廖夫人吩咐除外。”
冯胜悄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纪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你会指认那三人,若他们易了容,你还能认出来吗?”
冯胜连忙说道:“将军放心。小人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本事,小人若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小人识人,并非只看他相貌。一个人便是相貌变了,走路的姿势、眼神、举止习惯,也是不会改变的。”
而且,他对危险的预知能力超绝,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在官府剿匪行动开始之前,就感知到危险,从而逃出生天。
这次要不是那个小鬼头……啊不是,小公子唤了狼群出来,他说不定都已经出关了。
不过能有如今这个结果,他也挺满意。
能光明正大活着,总比整日东躲西藏、活的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强。
纪婴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行,你暂时先跟在本将身边。廖夫人那边若有其他吩咐,再决定你的去留。”
冯胜连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