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蒙蒙,陆玄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头顶道士发髻,面容俊朗,但是眼眶乌青。
他站在道观的门外,仰头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大字,神情有些幽怨。
一般来说,名门大派,会取个大气的名字,比如叫凌霄派、登云宗、天罗门、炸天帮、地黄丸.....
总之不是天就是地的,走的就是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路线。
小门小派嘛,为了防止弟子出门被拍板砖,取名一般会走个灵巧点的路线,比如什么幽幽宗、玄玄门、幽玄观。
主打一个又幽又玄、不明所以的氛围感。
不过世事没有绝对,有些小门派头铁一点,也会取个响亮的名号,这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你们是有什么大病啊?!!
就非要在这个名叫“天门”的天下第一大宗门旁边,取名叫“倾天观”?!
......
一个时辰前,骨灰级宅男陆玄,因为见义勇为,被一酒瓶拍倒在烧烤摊上,魂穿到了这个世界。
而他魂穿的对象,是一个同名陆玄的道士。
消化了原主的记忆,又跑到门口印证了一番,陆玄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这一身伤的来由。
“倾天观”老观主临终前,传位给大弟子陆玄。
拉着陆玄的手,一字一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没想到这位新观主才刚上任几天,就遭到了隔壁大宗门的弟子堵门。
对方态度蛮横,指着陆玄的脑门:“这座倾天观,必须改名!”
前一秒还立志发展全国驰名门派,下一秒却被要求强制整改商标。
作为道观新任CEO的陆玄,感情上当然无法接受!
于是一场流血冲突,场面激烈,残忍。
对方临走时放下话:“老子明天还来,这破名字不改,还打!”
道士倒在地上,眼眶瘀紫,一边的腮帮子肿得像屁股一样高,还一脸肛毅的嘟囔:
“我倾天观陆玄,一生不弱于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总有一日,我覆灭你天门!”
已经走到门口的天门众人又掉回头,对着道士的另一边腮帮子下手。
名叫陆玄的道士emo了一夜,瘀紫的眼眶褪成乌青色,还是没咽下这口气,一头撞死在了屋里。
未免......太脆弱了点吧......
消化了原身的记忆后,陆玄在心里感慨一声。
没必要啊......
在记忆里,天门在这座穹窿山上,据说已经经营了几百年,有好几千人的规模。
而倾天观只是个二十年前才扎下根的外来户,老观主死后,打麻将都三缺一。
别人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倾天观这一波,属于是病蛇强干地头龙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陆玄左右打量了一圈这座道观。
除了一座主殿和一间院子之外,只有五间房,各是师傅和三个弟子的房间,还有一间厨房。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家庭小作坊一座......
他轻轻叹了口气,既有叹息的意味,又有些迷惑。
这样一座小作......小道观,既没有大宗的固定资产,也没有人事资源,简直不像一座正经门派......
可是偏偏,竟然能和隔壁的天下第一大宗门,分据这座穹窿山的南北两面,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一照,晨雾逐渐散去,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师兄,你起床啦!”
“伤好些了吗?!”
陆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小道童站在自己面前。
这小道童个子不高,脑袋却大得失调,仿佛像.......一个现实版的大头儿子.........
陆玄望着他,心头不禁泛起一阵亲切。
记忆之中,这大头儿子叫阿桃,是原身未成年的小师弟,也是如今倾天观仅有的三个成员之一。
陆玄有些新奇的看着眼前的大头道童。
“问题不大,大......阿桃。”
“那真是太好啦,大师兄!”
阿桃的道童做出舒了口气的样子,神态显得异常卡通化。
果然不愧是原身最宠爱的小师弟啊,的确很可爱嘛......
陆玄露出个合乎观主礼仪的微笑,情不自禁的上手rua了rua道童的大脑袋,同时在心底默默自我开导。
虽然这个道观鸟不拉屎,人员凋零,看起来是没啥前途。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成自然气息浓郁,人际关系简单嘛......
也勉强算是个宅男养老的好地方,吧.......
正当陆玄暗自做着心里建设的时候,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还有酒没,阿桃!”
右侧的一间屋里,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道士,手里还提着只酒壶。
酒壶倒扣,显然已经喝干。
小道士急忙跑过去,一脸的为难:“你别再喝啦,二师兄!”
“醒酒汤就快熬好了!”
“少废话,给我拿酒!”
醉酒道士一把推开跑来搀扶的阿桃,语言粗鲁,还略带哭腔。
“还不是因为那老家伙,为师不公!”
道士边说边哭,还酸唧唧的吟起了诗。
“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
陆玄看了两眼,微微侧过脸去。
回忆里不太愉悦的细节被勾勒清楚,心里本能地泛起一阵厌恶。
这个醉醺醺的道士,也是陆玄的师弟,排行第二,杜逢春。
杜逢春与陆玄年龄相仿,也是自幼入门。
小时候倒还像个人,现在嘛,比较像狗。
此人为人狭隘,往日里处处和陆玄针锋相对。
因为老观主坐化前指定了陆玄为观主,继承所有遗产,把杜逢春气的嗷嗷狗叫,试图武力夺取观主之位。
可惜,陆玄虽然武功稀烂,但他比陆玄还烂,被一巴掌呼倒在地。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杜逢春常常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整天抱着个酒坛嘤嘤嘤的哭泣,人越多,哭得越凶。
今天这一幕,不过是过去十天来,闹剧的不断重演。
仿佛有一阵风吹过,陆玄站在门槛上,看了看又哭又闹的杜逢春,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阿桃。
最后,他无言地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门匾。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
真的穿越了,也真的重生了啊......
而且,挺他娘的无厘头啊!
这开局.......
“那个......”
沉默了很久,他喊住了闹哄哄的两人。
“道观里,有梯子的吧......”
开局很乱,但他的思路没有乱。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应付天门弟子的找茬。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写着“倾天观”三个字的门匾。
这匾,是肯定不能留了......
倒不是贪生怕死,主要是不想挨打。
陆玄才刚刚死过一次,虽然时间很短促,但已经对人生有了全新的体会,总结出了两项原则。
第一,生命宝贵,不要做无用功。
第二,生命宝贵,不要上赶着挨打。
很显然,这两项原则的重点,是生命宝贵......
很显然,牌匾继续挂着,和这两项原则严重冲突。
杜逢春一听,仿佛抓住了陆玄的把柄,脸上忽然露出兴奋的神情,指着陆玄。
“你是不是害怕了!”
“你怂了!”
陆玄有些奇怪地看了杜逢春一眼:“我怂的......不算隐晦吧?”
杜逢春一愣,显然没想到陆玄能这么坦然,怒道:
“我就知道!老东西把观主传给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倾天观迟早要完......”
陆玄看着记忆里这个贪生怕死的二师弟杜逢春,顶着他的谩骂,神情平静地提议。
“要不,待会天门的人来了,我把教育他们的机会让给杜师弟?”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杜逢春的面色一滞。
他连陆玄都打不过,当然更打不过昨天来闹事的那几个天门弟子。
沉默了一会,他抖了抖袖子,转过身去:“不必!”
陆玄并不意外地望着杜逢春离开的背影,也不生气,在心里礼貌的问候了一句:“傻哔。”
这时,一声叫唤传来:“大师兄,来帮我一下!”
他抬头一看,只见大头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主殿,艰难地抱着一个长梯。
“真有梯子?”
“这是师父去年自己做的,想着等做好以后,给道观里的墙面重新刷一遍白漆。”
“但是师父做完这个梯子以后,身体就不好了,这梯子就一直没用上。”
阿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