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卢平身边的约瑟芬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不对。
“……我怀疑自己被认出来了。”卢平压低声音回答,“别呆站在这里,我们赶紧进去再说。”
约瑟芬的表情有些错愕,仿佛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拍胸脯保证不会暴露的伪装就这样轻易被人看破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质疑对方是否太过敏感,一个清脆的女声便在他们二人身边响起。
“晚上好,二位。”夏洛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轻笑,但不知为何,卢平却总觉得那副笑颜似乎笼罩着险恶的阴霾,“你们是来参加这场晚宴的吗?”
卢平感觉自己的身躯周围仿佛有一张绷紧了的弓——但这弓的目的却并非射箭,而是把自己夹在臂与弦中间来一下狠的。
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异样,约瑟芬瞬间便意识到对方恐怕来者不善。
“当然了,这位小姐。”将事先做好的几个预案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她同样微笑着回应,“难道,您也一样?天啊……我们可从未想到这场晚宴会有您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参与。”
“您太谦虚了,女士。”夏洛特似乎对这样的称赞十分受用,“您才是真正的驻颜有术,看起来也只不过比我年长几岁而已。”
“……”
瞬间,足以令卢平手臂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嘎吱作响的巨大压力,便从二人交缠的臂弯处传来。
卢平面色铁青地看向了身边的少女,只感觉一阵汹涌的杀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她双眼中迸射而出。
“……您可真会说话,小姐。”约瑟芬的声音听着几乎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说了这么久,也不知您究竟是……?”
“夏洛特·福尔摩斯,咨询侦探。”少女在轮椅上端正地提裙行礼,“……二位又是?”
“约瑟芬·当德莱齐,这位先生则是拉乌尔·当德莱齐。”
注意到对方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巡视的目光,约瑟芬心底忽然有了主意:“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嘛……听到姓氏之后,您应该就已经明白了吧?”
在婚后将姓氏改得与丈夫家一致,在欧洲各国乃至新大陆都是非常普遍的文化习俗。
而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在这席话语落下的瞬间,夏洛特的指节就开始微微泛着白。
少女那通透的双眸中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激烈地交锋:理性的一方正极力劝说她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任何话语。可交战的另一方——某种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东西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反倒在脑中逐渐占据了上风。
夏洛特直直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双眼中的色彩从询问到质疑,乃至最后已几近哀求。至此,终于看不下去的卢平只得叹息一声。
“姐姐。”他主动接话道,“她是我的姐姐。”
瞬间,一切阴郁的色彩都从那对香槟色的眸子中褪去,仿佛刚刚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演技一般。夏洛特轻笑着看向了面前那一身漆黑的女巫,得意地像是知道杜巴丽夫人被放逐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唯独可怜的路易十六·卢平很快品尝到了“通敌”的代价——在腰间结结实实地挨了约瑟芬一肘。
事到如今,就连只是在推着轮椅的艾拉,都明白了他们究竟是在演一出怎样的戏码。
她就这样无语地看着自家小姐向面前的年轻人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当德莱齐先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需要您的协助……”
在约瑟芬愈发不善的注目之下,少女故作可怜地看向了酒店的方向。
“您应该也知道,这场晚宴不允许一切无关人员入内。但对坐着轮椅的我而言,如果没有艾拉陪伴的话,我只怕会寸步难行……”
“所以……”
“所以您应该另外寻求他人的帮助。”约瑟芬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了,“我们对您的情况深表同情,但您应该看到,拉乌尔已经有一位女伴了。”
下一瞬间,两道或哀求或锐利的视线几乎在同一时刻向他投来。
“当德莱齐先生……”
“——拉乌尔?”
面对着两位少女的夹击,卢平叹息着望向了天空。
话说回来……自己明明是前来打探情报的吧?
为什么事到如今,结果反倒变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