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蜿蜒向前，马蹄踏碎一地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叶骑着枣红马，不时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小雨。

她骑着一头小毛驴，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有些孤单。

小雨今天格外安静，不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驴缰，似乎有什么心事。

苏叶注意到她从午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小雨，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苏叶放慢马速，等小雨的毛驴靠近一些，关切地问道。

小雨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了苏叶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少爷，我……我没事。”

苏叶自然不信，这丫头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太了解她了。

她越是说没事，就越是说明有事。

“真的没事？可是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苏叶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她放松下来，枣红马在他手下也变得温顺起来，轻轻踱步，配合着主人的节奏。

小雨还是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真的没事，少爷，我只是……只是有点累了。”

山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在一人一马一驴之间打着旋儿。

苏叶知道她不愿说，也不再强迫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马蹄踏在落叶上和毛驴偶尔的“嗯啊”声打破这山间的宁静。

过了许久，小雨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少爷，我……其实我刚刚在尼英村晕过去的时候，做了个梦……”

苏叶勒住马缰，让枣红马停下来，转过头，鼓励地看着她：“什么梦？”

小雨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我梦见……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梦见一座塔，很高很高的塔，塔身是红色的，塔顶好像还有金色的装饰……”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我感觉……我感觉那座塔很熟悉，好像……好像和我的家人有关……”

苏叶愣了一下，轻声说道：“是吗？雨霏，你是想家了啊……”

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思绪飘回了第一次遇见小雨的场景。

那是个寒冬，在大东山上，他们初次相遇。

因为年纪相仿，两个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丝毫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阂。

他们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不知不觉间，一阵寒风忽地从窗缝里钻进来，夹带着细碎的雪花。

两人一同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悄然攀上了杨柳枝头。

“对了，小雨，你本名叫什么？”那时，苏叶随口问道。

小丫头闻言，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声音轻柔地回答：“我叫雨霏，没有姓。因为离开爹娘的时候我还小，都记不得了……”

……

小雨一愣，鼻子一酸，好久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这几年在少爷身边，也是一直被叫小雨小雨……

小雨“哇”地一声扑到苏叶的怀里，一边抽噎一边说着自己刚刚梦到的场景。

苏叶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小雨是苏府收养的孤儿，关于她的身世，府里的人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被遗弃在城外一座破庙里的，当时她身上只有一块刻着奇怪图案的玉坠。

“红色的塔……”苏叶沉吟片刻，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与之相关的线索，“洛城附近好像没有这样的塔……”

“不过，塔嘛……”

忽然他想起自己之前学习天妖迷魂术时，在那块石板中看到的黑色的高塔。

那座塔如同一把刺入云霄的魔刃，通体呈现出幽邃的玄色，在光下泛着令人不安的妖异光晕。

塔身表面遍布着玄奥的符纹，那些纹路仿佛是上古妖族的血脉烙印，如同活物般在塔身上蜿蜒游走。

在幻境中，每当他试图追寻这些符纹的走向，眼前就会浮现出令人心神震颤的诡谲幻象。

最为骇人的是塔的形状，它完全不似凡世建筑，整体呈现出一种违背天理的扭曲。

塔身在直冲云霄时多次折转，仿佛要挣脱天道束缚，又像是要撕裂这方天穹。

但是小雨说她梦中看到的塔却是红色的。

两者颜色不同，应该不是同一座塔，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小雨轻轻地摇了摇头，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上颤动，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我也记不清了，梦里的景象总是断断续续的，像蒙着一层薄纱。我只记得那座红色的塔，塔身很高，像火焰一样鲜艳……塔下有一条河……”

小雨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少爷，我……我很想我的爹娘，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她紧紧攥着衣角，像一只迷失在风雨中的小鸟。

泪光在眼中渐渐泛起，小雨哽咽着说：“少爷，我……我很想我的家人，我想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苏叶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从小看着她长大，他早已将小雨视作亲人一般。

从马上跳下来后，苏叶走到毛驴旁，轻轻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家人的。”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哽咽着说道：“真的吗？少爷……”

“嗯，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寻找，就一定会有线索的。”苏叶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牵过小雨的毛驴缰绳，和自己的枣红马并排走着，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等我们回到洛城，我就派人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座红色的塔，或许就能找到你家人的线索了。”

小雨破涕为笑，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苏叶看着她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一丝欣慰。

他从小就喜欢看到小雨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

不知不觉中，哒哒的驴蹄声敲在青石板路上，这意味着已经到了洛城的官道上。

小雨揪着的心渐渐舒缓下来。她不再啜泣，偶尔还会和苏叶说起儿时在洛城玩耍的趣事，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那时候，我最喜欢躲在大东山上的树后面，你每次都找不到我。”她说着，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到了洛城时，已是傍晚时分，高大的城门已经关闭。

夕阳的余晖给洛城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巍峨的城门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守护着城内的安宁。

城楼上的灯笼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在暮色中晕染开来。

守城的士兵远远地就望见了苏叶胯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认出是少将军回来了，立刻放下吊桥，恭敬行礼。

“恭迎苏校尉回城！”

洛城内，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正准备打烊，伙计们忙着将货物搬进店内。

茶馆里传来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夹杂着听众的叫好声，好不热闹。

然而，随着夜幕降临，街上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