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之前破城,或者出其不意如幽州,开封,或者收买利诱变节者诓开城门,楚国国都湘州就是如此。碰见高墙坚守的硬骨头,就逡巡不下。此番再度鏖战岳州城,一直战到金乌西斜,毫无进展。
完颜库布像是个赌输了眼的赌徒,尤其是自己的部下金术烈,从开封回来说起被成王训斥的事情,更是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若是不能尽快收服南朝诸国,自己的几万辽军可能进退无据,而成王对自己的信任也快到头了。因此也毫不怜惜高守仁的汉军,严令逼迫高守仁一轮一轮的向着岳州城发起攻击。
汉军营竖起云梯,冒着箭雨顶着盾牌向上攀爬,数次上了城头,却又被吕万成带着一队长枪死士推下城墙。
高守仁见汉军营死伤惨重,亲自骑马来找完颜库布,跪在马前,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哭道:“大帅,不能再打了。。。攻城的三万多人,死了快一半了。”
完颜库布看着浑身是血的高守仁,从他含泪的眼神里竟然看出来一丝仇恨。完颜库布瞅了一眼岳州城,项良和吕万成亲冒矢石站在城头,心知岳州城不可下了,心里一叹,传令收兵,回防湘州城休整。
吕万成眼见辽军徐徐退去,心知辽军野战无敌,也不敢开城门去追。但心知此战之后,淫雨季节将至,辽军恐难有再战之力了。转身对着项良拱手道:“恭喜项王,楚国无忧矣。”
项良笑道:“若非吕大将军勇武,施以援手,我楚国怕是抵挡不住辽杜联军,多谢将军了。”
吕万成傲然说道:“我吕某人和辽狗势不两立,项王见外了。”
吕万成自从开封城破,整理残军且战且南退,和辽军大小二十余战,铁骨铮铮。数月前撤到楚国境内时,仅剩了一万余人。但这一万余人的铁军,都是大浪淘沙死里逃生的壮士,有了楚国高墙深城的庇护和辎重支持,更是如虎添翼。大敌当前,楚王对吕万成也是推心置腹的信任,这才有了岳州城的平安。
吕万成引荐王跑跑道:“王爷,适才战事紧急,没来得及介绍,这位侠士姓王名跑跑,乃是大燕国骠骑大将军,奉安侯常威麾下得力干将,也曾同吕某一起守过开封城。”
项良两个儿子惨死,但是有赖王跑跑舍命冲阵,免去了千刀万剐的皮肉之痛,也是对王跑跑心怀感激,连连称谢。吕万成自是了解常威的,心知王跑跑此番来楚国必有说法,笑而不语。
完颜库布退兵时,倒也没有做绝,将两位世子的尸首留在了高台上,还给了楚国。楚王亲帅一队亲兵出城,去收敛了世子的遗体。
是夜,岳州城满城缟素,为两位世子守灵。大战之后,劫后余生,更兼伤亡惨重,世子死的壮烈,岳州城户户披白,全城戴孝,一片愁云惨淡。
惨白的月光下,楚王项良带着一对亲兵骑马巡城。自从退守岳州,项良每日亲自巡城,今日也不例外。吕万成骑马跟在楚王侧后,眼见街头到处是披麻戴孝的老幼妇孺,烧化纸钱祭奠亡人,心里暗自嗟叹。
项良低声叹道:“本王四个儿子,今日就走了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苦事,莫过于此。”
项良四个世子:项如山,项如石,项如松,项如柏。三世子项如松为嫡出,其余三子都是庶出,但是向来倒也和睦,兄友弟恭。如今老二老四横死,老大老三亲自入殓了兄弟,守在了灵堂,项良不胜悲恸,借口巡城离了伤心地。
天上开始下着蒙蒙细雨,南楚的青石板路泛着路口烛火的光亮,众人的甲胄也是泛着寒气。马蹄得得的清脆,在这愁云惨淡的古城内格外的刺耳。
项良受不了这压抑的沉默,开口道:“吕将军,听王大侠言讲,原大燕朝奉安侯常威已经率军南下,计划夺取荆州鄂州,断了辽军的后路。。。燕国灭亡,河西马光河按兵不动,这个常威又是河西行军司马常修源的儿子,这可真够乱的。”
吕万成忙把常威的前情细细做了一番介绍,又谈及了定州董潼军的情况。项良笑道:“常大公子定州幽州开封之战,我也有所耳闻。。。我只是奇怪此等人才,以马光河的肚量,怎会放其纵横天下。”
吕万成心知再说下去,就要说起暗流汹涌的中原共主之争,便闭口不言。
项良一方枭雄,心直口快,说道:“他奉安侯来救我南楚,早不来晚不来,本王定了岳州他才来,哼哼,这个情,我南楚不想领,也不会领。倒是吕老将军雪中送炭,本王感激不尽,还有王大侠的大恩,我项家永世不忘。。。我项家自大凤朝灭国之日,只称王不称帝,立誓为大凤守国,静待复国。哪知后凤也就撑了十几年,我楚国倒是传了三代了。。。我怕我是等不到了。。。闻听后凤公主殿下隐居终南山,并无复国打算,一个女娃子,怕也经不起这一番血雨腥风啊。”
大燕朝灭国失鹿之后,眼见是杜、马、李、常加契丹五方势力暗流涌动,人人觊觎这九五至尊之位。吕万成身为神策军将领,只想着驱除契丹,保家卫国,不想参与这些阴谋纷争,只是对常威杨普等一帮热血男儿,还是有几分好感。
有人飞马奔来,清脆的马蹄声狂乱,耳听得来人大叫:“报-----,城外射进来一封书信,请大王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