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敢离了开封,快马加鞭直奔定州,一路上但见各地狼烟,民生凋零。百姓官员不从的都被辽人斩杀过半,各州县只留了降辽的部分官员,接受了契丹和杜宣的任命,继续运作。
朱敢身背双剑,单人匹马,也是因为面相凶恶,武艺高强,倒是一路顺畅。剪径的毛贼,落单的士兵都没人敢找他麻烦,不一日,风餐露宿来到了定州。
当日撤出定州,能走的百姓都收拾了细软,赶着牛羊趁着夜色随大军出城,定州城哭声震天。赵仁朱敢程骁等人率军殿后,与辽军厮杀几合,血染僧袍。但是城内还是有部分百姓或者年老体弱,或者故土难离,没有撤走。却没料想耶律阿谷在定州城首战折了千余士兵,以致辽军屠城泄愤,将定州杀了个鸡犬不留。
朱敢来在定州北门,却愣住了,缓缓地下马。只见绵延的城墙被拆出来几段豁口,城楼也被损毁。从城门和豁口看去,整个城内,房屋十之八九成了一片瓦砾,一些被烧成黑炭的檩条梁柱横七竖八的乱支在废墟之中。
而最为心悸的是,城北大路中间,竟然堆放着丈高的头颅万人丘。
天气已然开始转暖,积雪开始融化,阳光和煦,微风清冽,到处可见飞鸟掠空,野兔傍地,但是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恶臭。
头颅在融化的积雪下显现,大部分是老叟老妪,但是竟然也有孩童的样子。头颅上的皮肉发黑,腐败脱落,露出来洁白的牙齿和空洞的眼窝,无语望着苍天。而无数的蝇虫鼠蚁,在头颅间肆意横行,享用着饕餮盛餐。
朱敢目眦欲裂,双拳紧握,一步步走到万人丘之前,浑身颤抖,慢慢的席地而坐,默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
。。。
几个值守的士兵走过来,叫道:“老和尚,快快走开,这里不可停留。”
朱敢充耳不闻,手拈佛珠,咏经不断。契丹人留了一小队汉兵在此看守万人丘,这些士兵眼见朱敢面相凶恶,倒也不敢上前驱赶。
几个被征的民夫老者看见朱敢,却是眼中满含泪水,他们几个是在定州城头见过朱敢的。
朱敢诵了几遍经文,这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士兵,只见他们蓬头垢面,形容消瘦,口鼻上掩着布条遮挡恶臭,眼中无光无欲,也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活死人模样。
为首的一个校尉上前道:“大和尚,此为辽人禁地,安排我等值守,感念大师超度亡者,还请移步离开,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