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兴七年的除夕，刚过午时，开封皇城午门外校场上，整整齐齐的站满了顶盔冠甲的武将，各个扎束妥当，杀气腾腾。武将身后各自的亲兵和马匹满满当当的排开，一片肃杀。各位将领的帅旗在阴霾的天空下轻轻的颤动。

天上开始慢慢的飘起来雪粒，杨普站在常威身后抬头看看天，轻声说道：“今夜怕是大雪。”

凌统也跟在常威身后，笑道：“大雪满弓刀，凌统和金甲卫弟兄们今夜能跟侯爷和先生一起雪夜奔袭，复追先辈壮举，不枉此生。”

城头上久不露面的史琅小皇帝穿着龙袍，形容槁枯，手扶城堞望着众将士，久居深宫，酒色财气，意气消磨，让他显得有些病狂。

今晨马太后一早就去到史琅的寝宫，看着醉醺醺的史琅，冷冰冰的说道：“今日我大燕朝命运就在一线之间，背水一战。午时将在午门誓师开拔。若是你再不出面劳军，哀家就叫人打断你的腿，堵上你的嘴，抬上城楼做个泥菩萨。就是做戏，你也要给哀家把妆画好唱完全本。”

如今立在城头，眼见下方将士枪明甲亮，杀气腾腾，史琅突然又有了一种可以赢的信心。然而抬起头，几粒雪落在脸上，让他又想起来那个恐怖的夜晚，几十万大军泰山崩塌，瞬息之间又心灰意冷。回头看见马太后冷冰冰的瞪着自己，史琅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城楼下面撕心裂肺的喊道：“诛杀杜宣-----千刀万剐----”

声音凄厉，带着满腹的悲愤和怨怼。

众将士一时间群情激愤，拔刀出鞘，一起大喊：诛杀杜宣，千刀万剐。

韩遂吕万成等人自是知道小皇帝的状况，心怀忐忑。眼见史琅喊得虽然不合，却也算做完了誓师，相互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吕万成生怕小皇帝扒着城墙再说出什么丧气话来，忙借势挺身而出，高声喊道：“各位将士，诛灭杜贼，驱除辽狗，就在此朝，出兵。”

各路人马摇旗呐喊，做鸟兽散，去往各自的阵营。

杨普转身问凌统：“凌将军，除夕出征，你和将士们拿到赏银军饷了没有？”

凌统支支吾吾的说道：“回杨先生，户部给末将金甲卫每人发了二两银钱，一碗酒。只是普通士兵也就是一两银。。。听说陈公亮大人出面把全城的富商都借了个遍，逼着户部扣了文官的月饷。。。”

杨普一叹，抬头看着渐渐飘摇的雪花不再说话。

出了城，常威带着常中，杨普在前，凌统率领金甲卫紧跟其后，直奔花原口大营。杨普回头看着开封城，韩遂和陈公亮立在城头上目送他们远去，明知凶险却心怀热望。

又一次颠簸在马背上，杨普思绪顺着绵延的黄河岸飘到了阳明渡，想起在那里度过的此生最平静的三个月时间，想起大丫黄莺。从常中来到开封，杨普就迫不及待的打听黄家的下落。岂料常中并不知情。幽州城破第三天，常修源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飞鸽传书，就派了常平来开封寻常威，而常平和定州一干人等，当时尚未入狼平关。

杨普摸了摸怀里黄莺的手帕和绣着黄鸟的荷包，心想今夜见到常修源该是可以问到黄家消息。大丫给的手帕杨普可是从来不舍得用，更在上面提笔写了几句以寄相思：

沉潭碧波静，明月清辉冷。

石桥飞彩翼，秀面晕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