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史琅从幽州逃回来,一连二十多天没上朝,躲在深宫里发呆,倒是急哭了马太后,忙坏了韩遂和陈公亮。
马太后是马光河的胞妹,连发了两道懿旨给太原,马光河不予理会。马太后又哭哭啼啼得以胞妹的身份给马光河写家书,求马光河发兵开封。马光河倒是绝,找人代笔说自己病入膏肓自顾不暇,说圣上和太后福寿绵泽定能逢凶化吉,或者就请皇上和太后西巡太原避祸。之后就开始装死摆烂,咬牙不予理睬,马太后日日啼哭,却也无可奈何。
兵部侍郎陈公亮自从小皇帝御驾亲征,吊着颗心,日夜北望,却等来了如此结局。眼见自己的担忧都已成真,痛心疾首,大骂杜宣:“忠勇节烈,千年青史第一表。开门揖盗,万里江山共此春。”连着把马光河骂成“福寿万年”。可是骂归骂,光凭骂也骂不死杜宣和城外黄河北岸几十万大军。韩遂年迈,北征的官员没跑回来几个,小皇帝又不上朝,直把陈公亮忙的是脚不沾地,熬的是面如枯槁,人走路都像踩棉花。每日里和禁军右护卫,羽林卫指挥使吕万成殚精竭虑,布防开封。
腊月初八凌晨,王跑跑回到了开封城韩遂的府邸。常威等人自幽州逃回后,就住在韩遂的府中。
韩遂府位于皇城东,内城丽波门附近,韩遂作太子太傅的时候就被赐府于此。史琅登基后想另指一座大宅子给韩遂,被韩遂婉拒了。这里离皇城比较近,自小皇帝不上朝,各部协调事宜就都在韩府中枢,韩遂索性把前院一处厢房打通,改为中书省紧急处。
王跑跑走了十数日,偷偷的绕道上游的茕川过了黄河,去探辽军虚实,今日方还。进到府里,只见韩遂,陈公亮,吕万成,常威,杨普等人都在,另有几个各部官员在协议理事。户部尚书钱时中失踪,侍郎孟云山正在向韩遂奏事。
“户部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存银了,最多还有二十万两。上个月的官员俸禄还没有发出,听闻有不少官员已经逃了。。。城里的百姓也开始南逃,如今开封城里大概只剩了半数人口,米粮也涨价了近六倍。”
吏部尚书邓愈先也叹了口气,说道:“圣上北征随驾的官员,回来的不足三成,逃回来的兵卒不及两成。如今各部人手严重不足,我把礼部的官员都调给了各部应急,礼部现在是个空衙门了。”
韩遂沉默了半晌,说道:“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库银先供给吕将军军饷。眼下大内用度都已减半,太后也把自己的内币都捐了出来。各位,主辱臣死,眼下正是危难之际,走了也就走了,剩下的都是我大燕的忠臣义士,待得这次退敌之后,老臣再奏请圣上赏赐吧。”
常威救驾有功,回到开封就被封了正牌的骠骑大将军,奉安侯,正三品,算起来比自己老爷子的从三品行军司马还大了一级。原禁军羽林卫校尉凌统也封了从五品都统,连升了四级。当然现在大燕国的品级也没啥用处了,小皇帝给的慷慨,只当是空口白牙而已。
常威见下人把王跑跑带进来,忙起身向韩遂和吕万成说道:“韩大人,吕将军,小人兄弟回来了。”
韩遂忙让王跑跑进来,王跑跑眼见朝中如今说的上话的官员都在,也不绕弯子,奔到桌子上铺的羊皮地图走了过去,手里一边指着一边解说:“各位大人,契丹大军铁骑五万,分兵三万驻扎在柳原口以北三十里的胡安镇,由大辽右先锋耶律阿谷统领。另外两万驻扎在江北百里的相州作后备,那里是辽狗都元帅完颜库布的中军帐。杜宣军南下二十万,兵分三路,分别占据了江北柳原口,花园口和萧家渡三个渡口,领军的应该是周丛和高守仁。目前杜宣军正在到处砍伐木材寻找战船。。。另外,大辽成王和杜宣都不在军中,应该还在幽州。”
众人围过来看着地图,良久,韩遂叹道:“可恨杜狗引狼入室,如今竟然还替辽军作前阵,真真是恬不知耻。”
杨普看了半晌,拱手说道:“韩大人,我看杜宣部在前,辽人也是对其有所提防。各位大人请看,胡安镇虽小,却是北岸交通之重。大辽铁骑居于此地,可攻可守。杜宣部无论哪一路想要北逃,都会被耶律阿谷迎头痛击。若是辽军想要渡河,从这里快马半个时辰就能达到北岸任何一个渡口。。。我们无法知晓耶律部的攻击方向。。。”
凌统插嘴道:“北岸所有的船我都带人烧了,杜宣和辽军再多,他们还能游过来不成?”
杨普摇摇头:“杜宣军,我们倒是还可以抵挡,可怖的是一旦辽军铁骑过河,那就万事皆休了。。。如今天寒,不知道黄河会不会封冻。”
陈公亮一愣,说道:“黄河开封段已经有十七年没有封冻了,上次封河还是后凤年间,这些年最多是半幅河面冰封而已。”
杨普还未等说话,只见下人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总管曹观。曹太监进了厢房面南而立,扯着公鸭嗓说道:“传太后懿旨,着韩遂,吕万成,陈公亮,常威延福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