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晨曦缭绕,太清宫内的翠柏苍松沾染着雾气,凝结成滴,颗颗落地,宛如蒙蒙细雨。大殿半隐在雾气中,巍峨肃穆。几个小道童正在打扫殿前,除却扫帚划过百年青石的沙沙声,再没有一点动静。
李霜儿穿着淡青色道袍,内衬雪白的罩衣,不施粉黛,青丝若云,挽着一个竹篮穿过大殿,向着后殿走去。
青色道袍将霜儿本就白皙的肤色衬的愈发晶莹,颈上的一道粉红的伤疤。虽然穿了一件高领的道袍,但是还是不能完全遮挡。
道童们见了霜儿只默不作声的低头侧身行礼,不敢注目,就连正在擦拭香案的清风、明月也是不苟言笑,悄无声息,似乎整个道观有着不朽的魔力,让人不敢高语,恐惊仙人。
霜儿一刻不停,直走到最后面的纯阳殿,轻声叩门。声音不大,却在这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脆。几乎于此同时,殿门吱呀一声开启,七水笑着颔首:“师姐,你来了?”
七水自从来到太清宫就一直住在纯阳殿。霜儿住的偏殿离得远点,本以为晨安昏定都可以常见,却没想七水几乎很少去做功课,并且七水自上山就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淡然。和众师兄弟都不是很亲近,甚至自己这个师姐也难得相见,见面脸上也永远挂在一副云淡风轻,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霜儿看着七水,心里五味杂陈。如今的七水已经不是当年白阳山那个调皮烂漫的小师弟,霜儿只觉得心里发苦,景休和杨普远在天边,小师弟也走火入魔,自己竟是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本来找七水前,心里千言万语,见面却是张不开嘴,一念至此,眼圈就红了。
七水接过霜儿的竹篮,却像是能看透霜儿的心思,开口笑道:“七水永远是师姐的小师弟。”
霜儿有些吃惊,看着七水,只见他对着自己笑笑,眼中虽然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却一样的真诚清澈。
“真的?”霜儿开口道。
七水想了一下,看着篮子里的野果,笑道:“师姐,多日不见,七水陪你走走吧。。。我住的这个地方,不太合适。”说着,对着墙上的画像行一礼,示意霜儿跟他出去。
霜儿看着墙上的仙人画像,只见供桌上燃着一柱清香,摆着一根黑黢黢的烧火棍,想问又接不上话,只得跟着七水出了纯阳殿。
二人绕着大殿,就在这烟雨朦胧中踱步到了三清殿前,七水身高已经快赶上霜儿了,声音还显稚嫩,却负着双手,竟是老气横秋的模样。只是离开纯阳殿,七水的眼中却多了一点青涩的光芒,偶一莞尔,竟有了白阳山的样子。
两人在殿前驻足,看着道场中央铜鼎内袅袅的青烟,七水突然说道:“师姐,你的太清剑法练的如何?”
霜儿笑道:“咋了,师傅还没考较我武功,小师弟倒来督促?”
离开那个黑乎乎的纯阳殿,又见七水笑面盈盈,霜儿不禁又恢复了少女模样。在这牛鼻子道观里,可真的是憋坏了。
七水一笑不答,眼见二人都没有带佩剑,就从地上捡了个枯枝,折了佩剑的长短,递给霜儿。
霜儿无奈,接过枯枝,翻了个白眼,凝神静气,使了一招“大江分流”,只见剑尖飘忽,剑身凝滞,一招递出,面前铜鼎青烟翻涌,四下弥漫。虽是枯枝,却有剑风哓利,隐隐已有高手风范。霜儿收剑凝势,面有得色。
七水颔首笑道:“师姐果然聪慧,短短几个月,功力剑法都如此精进。”
霜儿见七水虽有赞许,却似乎淡然不惊,心里着恼,哼道:“好你个小七水,我这一招师傅都赞不绝口,到你这里就只是个聪慧,你说话越来越像牛鼻子了。”
七水一笑,慢慢走回来接过枯枝,说道:“这招‘大江分流’,乃是当年吕祖所创。吕祖未得道时,带着饥民逃难,行至汾水之滨。前有大江后有追兵,吕祖于绝境之际,拔剑中分汾水,众人得救。而吕祖也一剑悟道,羽化成仙。这招大江分流,流传至今也就成了太清剑法第一势。”说着,七水一剑轻轻挥出,招数和霜儿无二,但见大殿之前的雾气中分,露出一条小径,直奔山门。而小径两侧的雾气翻涌飘渺,竟不得一丝一毫沾染其间。
霜儿惊得呆住了,单看这一招“大江分流”,七水功力似乎已经不逊于李丹阳。而七水小小年纪,上得山来,也没有见他何时修炼过,竟然能以十几岁孩童心智,得此世间巅峰修为。霜儿大骇,愣了半晌,看着七水竟然如此陌生,脱口而出:“你是谁?”
七水还是淡然一笑,一脸真诚,重复了刚在纯阳殿里的话:“七水永远是师姐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