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后,墨尘并未迷失,他带着铁蛋几人返乡。荒村还是那个荒村,却因他有了变化,不少年轻人受鼓舞,也想提笔记录生活;村里通了商路,多了生机。墨尘办起书屋,免费授课,一心想为这片土地培育更多心怀梦想之人,往后,荒村的故事不仅在书页间,更在代代相传的希望里延续、发光。
这日,骄阳似火,墨尘怀揣满心期许,脚步匆匆地走在官道上,身旁是一同进京的铁蛋、二狗与翠花,几人说说笑笑,聊以打发赶路的枯燥。行至一处荒僻路段,墨尘瞧见路边大槐树下有个襁褓,心头“咯噔”一下。
他疾步上前,俯身查看,只见襁褓里的婴儿小脸憋得通红,饿得哇哇大哭,哭声孱弱,揪人心扉。弃婴身旁搁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家贫难养,望好心人收留。”墨尘眉头紧锁,心生不忍,转头看向伙伴。
铁蛋瞪大眼,咋呼道:“墨尘哥,咱还得赶路去京城,这带着个小娃娃,多累赘啊!”二狗挠挠头,也面露犹豫。翠花却心软,眼眶泛红,凑近轻轻逗弄婴儿:“多可怜呐,咱不管,这小娃怕是活不了。”
墨尘沉思片刻,俯身抱起婴儿,眼神透着坚定:“不能见死不救,京城往后再去也不迟,这小娃娃的命可耽误不得。”众人虽无奈,却也被墨尘的决意打动,不再反对。
墨尘向路人打听,寻到附近村子的一户奶娘,讨来羊奶喂孩子。婴儿吃饱后,小手攥着墨尘手指,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墨尘心里一暖。夜里,几人寻客栈落脚,墨尘守着婴儿,哼起荒村的摇篮曲,小家伙很快睡熟。
此后赶路,铁蛋主动帮着背孩子,二狗跑腿找吃食,翠花则细心缝补小衣裳。墨尘一路悉心留意,但凡遇到郎中,便拉着请教养娃门道,还自掏腰包买滋补草药,熬成汤汁,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婴儿。
待抵达京城,墨尘的事被书局管事知晓,管事钦佩不已,帮着寻了可靠人家收养孩子,承诺时常照看。
晨光洒落,细碎地映在甄家朱红的门廊上,墨尘一袭素衫,怀中抱着酣睡的孩子,稳步踏入管事的书房。屋内茶香袅袅,管事正伏案核账,瞧见墨尘,忙搁笔起身相迎。
“墨尘啊,这一大早来找我,所为何事?”管事笑意亲和,目光扫到孩子时,微微一愣。
墨尘深吸一口气,拱手说道:“管事,承蒙甄家收留,给我诸多机会,本应全心效力以报恩情。可如今,我实在无法再留下。”说着,他下意识搂紧孩子,“这孩子被亲生父母弃于荒野,命悬一线时与我结缘,这些时日照料下来,我割舍不下。”
管事眉间轻皱,面露惋惜:“我知晓你心地善良,可你才华出众,书局正要大力推广你的新作,往后扬名立万、功成名就都不在话下。若是此时走了,此前努力付诸东流,实在可惜。”
墨尘垂眸,看着孩子恬静的睡脸,目光温柔又坚定:“管事,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这孩子无依无靠,满心满眼只有我,我若弃他不顾,往后余生良心难安。荒村的生活虽清苦,却宁静质朴,我想带他回去,教他识文断字、做人道理。”
管事踱步沉思,良久,喟然长叹:“罢了罢了,我也深知留不住你。你这性子,认定之事九头牛都拉不回。”管事从柜中翻出一包银锭,递过去,“你带着,往后生活、孩子教养都得用钱,权当是甄家的一点心意。”
墨尘连连摆手,推辞不受:“管事,甄家恩情我铭记于心,这银子我不能要,在甄家时衣食无忧,已足够。”管事佯装嗔怒,硬塞到他手里:“拿着,就当是给孩子的,往后有难处,随时回来,甄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墨尘眼眶一热,抱紧孩子,跪地朝管事磕了个头:“多谢管事成全,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机会,墨尘定当报答。”说罢,起身,决然转身,跨出房门。管事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满是不舍与感慨,却也由衷钦佩这份为人父的担当。
回到荒村,墨尘站在村口,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熟悉的乡音、质朴的笑脸,让他一路的疲惫瞬间消散。怀中孩子像是也感知到这份安心,小手攥着他的衣襟,咿咿呀呀。
没多耽搁,墨尘相中村尾那片幽静山谷,此处仿若世外桃源,藏在连绵青山的臂弯里。山谷入口被繁茂的黄葛树簇拥着,巨大的树冠肆意舒展,像是撑开的巨伞,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拦住外界纷扰。黄葛树的枝叶随风沙沙作响,似在轻声低语,欢迎归人。
踏入山谷,一条蜿蜒的黄泥小路隐在齐膝高的草丛间,草叶上挂着晶莹露珠,脚踩上去,沙沙轻响,惊起几只蚂蚱,簌簌蹦远。路的尽头,是一眼澄澈的清泉,清泉旁怪石嶙峋,石头上布满暗黄的青苔,触手滑腻,凑近细瞧,水珠顺着青苔纹路缓缓滚落,滴答有声,敲打着岁月的宁静。
山谷间弥漫着草木独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质朴气息、野花的馥郁甜香,一同钻进鼻腔,令人心旷神怡。日光穿透枝叶缝隙洒下,给周遭的一切镀上金黄,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