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太宗时起,地方要塞的驻军都不录用当地郡县的士兵,所有驻军一律从它处调遣,这样既能避免战时敌军用以亲人要挟,又能避免地方驻军官员拥兵自重,威胁朝廷中*央集权。
同福县的驻军大部分都是在黔南道招募的,其中多以14到20岁居多。这些少小离家的少年们还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洗礼,因此对什邡打出的感情牌大有触动,于是开口问道:“凉州战事吃紧,怕是……”后面的话他没说,把白菜硬是怼到什邡嘴里。
什邡嚼了几口咽下,深吸一口气,故作悲切地说:“我也知道他凶多吉少,但到底不敢让家中母亲知道,这几个月一直瞒着呢!”
士兵听完,想起自己家中的母亲,喂饭的动作不觉温柔了许多。
什邡一边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一边引导士兵说更多的话。
“其实我家并不在同福县,我之所以过来这边,也是听说最近有一批士兵是从凉州来的,我想着,或许弟弟也在这边。”
“凉州来的人可不在同福县。”士兵说道。
什邡故作惊讶地抬起头,又惊又惧地看着士兵说:“竟然不在同福县?可怜我还因此惹了官司,都怪我太好骗,相信奸人之言,竟然去找孙瘸子询问,结果倒好,人死了,我还被抓,我家中母亲该如何是好?”
士兵被什邡编造的故事感动,心防顿时卸了一半,于是不假思索地问:“你真没有杀人?”
什邡苦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你看我这种瘦弱的模样能杀人么?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能杀人?你听说了吧!那人虽然是个瘸子,但身高七尺多,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了他?”
士兵想到来之前听去过瓦舍的老兵说,当时现场老吓人了,大厅里的青石板上到处都是血,孙瘸子整个脖子都快要被切断了,抬尸体的时候,脑袋耷拉下来,差点没把他吓尿裤子。
士兵嘲笑老兵胆小,竟然怕死人。老兵却说益州边境已经许太平许多年了,北大营里不管老兵还是小兵都没几个真正打过仗,更别提见到这么惨烈的尸体了,没当场昏厥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想完老兵的话,士兵看着什邡的眼神变了变,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说:“就算你是弱女子,但你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孙瘸子弯腰,然后你便用凶器割断他的脖子。”
“所以孙瘸子是被人抹了脖子?”
士兵不高兴地把饭碗重重放回托盘,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做的?”
什邡苦笑,摇头说:“我是被人骗了,就瓦舍巷口的一个货郎骗我去找孙瘸子,还是他给我指的路。”
“你说谎。”士兵说,“瓦舍那边都是穷苦人家,没有货郎会再瓦舍和棚户区接壤的地方摆货,他们完全可以去瓦舍里面。”
所以真的是货郎?什邡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套他话说:“不可能,我肯定还是看见货郎了,当时我的手里还拿着面具呢,就在货郎那个摊子上买的。不对,难道凶手其实是货郎?他杀了孙瘸子,然后故意在那地方摆摊,结果我倒霉进了他的圈套,成了杀人犯!”
士兵见她说得有理有据,心中不免有些松动。
什邡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小哥,我真不是凶手,你看,如果我是凶手,你们大人何不直接把我送去官府?我的老母亲还独自一人在家,我身上还有一些银钱,不若你帮我送个口信给家中一位远亲,请他帮我带个话,不然母亲不知我身在何处,怕是没了活路。”
士兵蹙眉没说话,但也没有直接走掉。什邡连忙再接再厉,站起身走到士兵跟前,压低声音说:“我的荷包里有一块玉佩,你将它送到墨林堂,跟那掌柜说一声我的事,回头我告诉你我落脚在何处,那儿还有一笔银子在。这些银子即便不给小哥,回头也会被派去调查的士兵拿走。我看见你便想到家中弟弟,你我也算有缘,这银子落在你手里,也算我对弟弟的一丝念想。”
说完,什邡开始嘤嘤啜泣,并抬了抬夹板,露出腰间挂着的荷包。
士兵面露难色,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什邡忙说:“你快些,不若这银子便……”
士兵看了一眼她腰间的荷包,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一把扯了下来:“你可当真?只要我给墨林堂的掌柜传一句话?”
什邡吸了吸鼻子,把眼看就要掉进嘴里的鼻涕条又抽回去,急切地说;“就这么简单,而且我也不会供出小哥的。”
士兵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伸出手,从什邡的腰间扯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