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县是益州几个重要的井盐产地之一,但从盐铁令颁布之后,同福县的盐价便逐年上涨,直到三年前,盐价已经涨到每斗四十五文。许多百姓吃不起官盐,有人便动起了歪脑筋,在盐场倒腾没有精细加工的粗盐贩卖。
到今年初,官盐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七十文,这是其他地方官盐价格的五倍左右。
“盐场有督查部门监管,你们是如何拿到这些粗盐的?”谢必安蹙眉问。
男人犹豫片刻,讷讷地说:“小的不过是倒卖几斗私盐,可接触不到上面的人,我只每月初从千盛赌坊的大掌柜那儿拿两三斗的货,其余一概不知呀!”
“千盛赌坊?那老板是何来历?”谢必安问。
男人苦笑着说:“爷是外地来的吧!”
“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名?”
男人捧着被踩的红肿的手腕,看向西街方向说:“千盛赌坊的老板叫刘辉,行三,人称刘三爷。他是同福县驻军武骑蔚谭武的表兄。”
谢必安倒是对这位武骑蔚有些了解,这得益于什仲怀那个案子。七年前,谭武还是益州大营的一个千户。什仲怀那个案子,最开始接手的便是谭武。更有意思的是,谭武是益州刺史汪兵妻弟,什仲怀案后,谭武被调职到同福县北大营,任职武骑蔚。
年初,朝廷终于下定决心治理岷江,谭武被任命协助同福县令高雄修建岷江堤坝。几个月间,大批银子砸下来,堤坝却迟迟没有竣工,其中缘由可想而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跟官盐案也有关系。
思及此,谢必安决定先去千盛赌坊会会这位刘三爷。
同福县不算小,常住人口一千两百多户,其中人口最密集的当属永辉大街附近。说是街巷,但严格意义上讲,永辉大街前后足有两坊大,其中涵盖了东西两市,长街左右商铺云集,是同福县主要的商贸来往中心。
千盛赌坊正位于永辉大街东市最东边,门面是一栋巍峨的三层木楼,门楼上挂着千盛赌坊的红漆牌匾,左右两边矗立两只威武霸气的石雕饕餮。
赌坊门口左右各站了一个身形彪悍的壮汉,腰间挂着儿臂粗的木棍,矗立在牌匾下显得格外的威武。
未及晌午,进出赌坊的人不多。谢必安跟着吴山走进赌坊,一进门,一股子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气味扑面而来。
谢必安微微蹙眉,下意识看向迎面走来的两个大汉。
“呦,这不是吴山么?怎地?赚大发了?这么早就来玩?”其中一个大汉停在吴山面前,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对着吴山的肩膀就是一巴掌。
随着男人挥舞巴掌的动作,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谢必安瞧了一眼他袖摆的血迹,猜他多半是个屠夫。
果不然,吴山踉跄着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对汉子说:“张屠子,你个格老子,给老子滚。”
两个大汉发出一阵大笑,掂量着手里的几个铜钱离开,显然是赢了一些赌资。
待两人走远,吴山回头干巴巴地朝着谢必安笑了一下,然后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平素里都会赌两把再去二楼见掌柜的。”
谢必安笑了笑,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几张赌桌,解下腰间荷包丢给他:“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吴山顾不得手腕上的疼,一把接过荷包,笑嘻嘻地朝着赌桌走去。
谢必安垂眸跟在他身后,很快便挤开人群来到西面的一张赌桌前。吴山推开旁边的人,把手里的荷包重重往桌上一放,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的庄家说;“我压小。”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文钱丢在盘口上。
庄家显然跟他很是熟识,一边笑着按住骰盅,一边看着吴山说:“呦,你小子是赚大钱了?”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吴山身后的谢必安。
谢必安今日穿着一身极不打眼的胡服,做茶商打扮,敛起眉宇间的煞气,倒似一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
吴山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必安说:“哪里哪里,只是新结识了一个朋友罢了。”他说着,拽了一把谢必安,说道,“玩几把?”
谢必安朝着庄家笑了一下,从荷包里拿出一颗银锭子丢在骰盘里。银锭子砸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咕噜噜滚到豹子上,谢必安波澜不惊地说:“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