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什邡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什仲怀抱着自己的脑袋站在她的床边,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的嘴里不断地对她嘶吼:“离开,离开,离开!”
离开哪儿?离开益州?
什邡猛然惊醒,下意识朝梦中什仲怀站着的方向看去,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火星里炸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弱声响。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到枕头下面,取出沈凤酒交给她的漆木盒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用簪子撬开盒子上的铜锁。盒子里只有几张折叠整齐的纸笺,什邡小心翼翼取出,借着烛火的光亮看清上面的内容。
……
林家虽是商贾之家,但规矩堪比官宦,每日初一十五林老太太会在凤霞苑摆膳,跟几房子女一同用膳。
什邡还算是外人,位置排在末尾。席间老太太问起程府发生的事,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什邡和她斜对面的林玉书。
打前天回来后,林玉书的情绪一直不好,据说昨晚还发了风寒,今日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如今林老夫人问起,只楚楚可怜地看向什邡。
林老夫人调转视线看什邡,什邡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详细将程府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其中有关徐静芝和沈凤酒的部分,她刻意略过。
听完,林老夫人一脸心疼地说:“你又落了水,这两日就先别去纸坊了,在家中休息一二,回头我叫翠姑给你拿株老参,你让院子里的丫鬟煮水喝。”
什邡起身道谢,一旁的二房夫人李氏突然开口说道:“我听玉书说,前儿个莫家娘子也去了。闻娘子可是见了?”
这话棍棒里面夹着刀,一下一下全往什邡身上招呼。
林老夫人不满意闻喜身份,想要给林昇另寻岳家已经不是秘密,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这事拿到台面上说。
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什邡。
什邡停下吃饭的动作,慢悠悠抬头看向李氏。斜对面的林昇突然放下手里碗筷,猛地站起身对李氏说:“二伯母,什邡与莫家娘子不熟。”
李氏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昇说:“现在不熟不要紧,以后终归是要熟悉起来不是?”
“您这话什么意思?”林昇蹙眉。
李氏扭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林老夫人一眼,见她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心下了然,于是笑着说道:“昇哥儿你别急,不管是闻娘子要熟悉,以后你与莫娘子同枝连理,也是要好好……”
林昇“啪”地拍响桌案,打断李氏的话:“二伯母,慎言。”
李氏顿做委屈状,抬头看向林老夫人。林老夫人缓缓放下碗筷,抬手示意林昇坐下,说道:“昇哥儿,坐下。”
林昇没动,红着眼睛看向林老夫人。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林老夫人的态度。此前林老夫人属意莫家的女娘,府里也风言风语传了许久,如今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便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翠姑!”林老夫人突然出声叫一旁候着的翠姑。
翠姑恭恭敬敬走过来,众人这才看见她手里捧着一只红色的漆木盒子。盒子不大,上面雕工精美绝伦,男人们不懂其中门道,女眷们时常去老夫人面前请安,见过这盒子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