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最经得晒的
刘春花挥舞着斧头,使劲劈向面前那根大树蔸,仿佛她手中的斧头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而大树蔸则是她要征服的敌人。七月正午的太阳如同一个炽热的火球,火辣辣地照在她瘦小的身躯上,仿佛要将她烤焦。汗水顺着她花白的头发滴滴嗒嗒往下滴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她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仿佛她的身体和衣服已经融为一体。背上的肩胛骨和肋骨突显出来,更显得刘春花是个瘦弱的女人,但是她力气大——这是李村村民们的共识,年轻时的刘春花力气大是出了名的。那件补丁压着补丁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背部肩胛骨处有一块新近补上去的蓝色补丁,很突兀的突出在一片模糊的各色布料中,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抢眼。
在刘春花的不懈努力下,那根水桶粗的大树蔸终于被劈成了两半,劈成了两半,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做多了。刘春花抬起头,虚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堆着的差不多有她这么高的一大垛柴火,心里想着这垛柴火差不多够烧半个月了,脸上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这些柴火是前几天涨大水时他们一家人从河里捞上来的,他们这管这种柴火叫洪水柴,每年雨季涨大水时,洪水都会从山上带来许多生的干的柴火,村民们每年都去捞。捞半天捞到这么多柴火,可比上山砍柴快多了。
三岁的孙女李玲红歪歪倒倒小跑着进了巷子,还在巷子那头就大声嚷嚷着:“奶奶,我回来了!”
刘春花停下斧头,扭头望向李玲红,叫着:“你慢点,慢点走,别跑,小心摔着。”
李玲红跑过来,就帮捡柴火。刘春花疼爱地说:“日头大,回屋里凉快去吧。”李玲红仰起红扑扑的小圆脸,望向奶奶:“奶奶你不怕日头么?晌午还在劈柴。他们都在屋里凉快着,就你一个人不怕日头。”刘春花心里闪过一丝酸楚,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孙女说:“我不怕日头,我是最经得晒的。”
刘春花停下手中的活,伸手摸了摸李玲红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奶奶不怕日头,奶奶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正高悬在头顶,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十分炎热。但刘春花似乎并不在意,她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在木柴上。
李国庆身穿白色的确凉衬衣,衬衣的领口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蓝色麻纱裤,脚上穿着皮凉鞋,皮凉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推着单车走进巷子来。李国庆长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像两颗明亮的星星,他的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他是村上少数长得如此漂亮的男青年,所以,村上那些跟他适龄的女青年,除开跟他家是近亲的那两三个外,其余的都希望能得到李国庆的垂青,希望能嫁给李国庆。
李国庆经过刘春花家门口时,朝里面望了望,看到李大壮父子四个四仰八叉地躺在堂屋地上睡觉,再看看在巷子口劈柴的刘春花,说:“春花婶子,晚上没柴烧了还是怎么的?这大中午的要赶着来劈柴?” 李村这些老式房屋的堂屋都是敞开式的,面对着宅门这面没有墙也没有门,站在宅门口就能一眼看清堂屋的摆设。
李国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他的目光落在刘春花身上,看到刘春花脸上的汗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惜之情。他知道刘春花是个勤劳的人,但在这样的大热天,中午她都不休息一下,还在努力工作,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刘春花抬起头看看李国庆,抹了下额头的汗水,笑着说:“是国庆回来了呀,中午日头大才好晒柴火嘛。你今天放假了?”
刘春花家贫困,她却很少在村民们面前露出愁苦的面容,能够笑时尽量给人笑脸,就是去向别人家借钱,她的脸上也总是带着一份腼腆的笑容。并且她很讲信用,借了别人家的钱,一般都能按时还,不能按时还时,也会去跟人家讲一声,别人能宽限的,她就不需要再去想办法借来还了;别人无法宽限的,她就只好到别处去想办法借来还上。
刘春花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宛如璀璨的星辰,透露出她内心的善良和真诚。她笑得很真诚,她的笑容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绽放在那张质朴的脸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中带着一丝羞涩,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
或许是晒了太久太阳的缘故,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天边的晚霞,给人一种质朴而迷人的感觉。她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却透露出一种健康的气息,让人感受到她的勤劳和坚韧。
她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显得有些散乱。她的衣着虽然简单而破旧,但却整洁干净,透露出她的勤劳和朴实。
所以,尽管刘春花家经常要借钱过日子,尽管村民们或多或少有些看不惯刘春花家那几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凭着刘春花良好的信誉,她还是能在村民们那里借得到钱。
李国庆点点头,说:“晌午的日头毒得很,婶子你还是戴顶草帽吧,免得中暑。”
“戴帽子不好劈柴的。”刘春花说着,狠狠一斧头劈下去,面前那块柴火立即一分为二。她一边把柴火捡起来码好,一边说:“马上要下地干活去了,下地是真的要戴帽子。”
李国庆看着这个瘦弱而要强的女人,不再说话。看到那个三岁的李玲红也在一旁帮忙捡柴火,把她叫过去,分了两颗糖给她吃。李玲红得了糖,不舍得吃,高兴地拿给奶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