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用,那就是她的命。我不是我阿翁,我不会逼她,不会逼她走她姑姑的路。你说,你说…要是我们做三个兄长当初把…把…把…娥儿放走,那娥儿会不会还活着?”李充颤抖着说完,闭上眼睛趴到了田红夫的后背上,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冬日清晨,他亲手从悬着的麻绳上,抱下了从小捧在手心中的女弟的尸体,又亲眼看着那个昨天还跟自己说话的女孩被随便埋到了荒郊野外,连个坟头都没有。
田红夫转身抱住李充的脑袋,难得温柔的安抚着他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你就不要再想了。衍儿还小,她还不懂,就和当年的娥儿一样,把摸不着的男女之情当成了无价之宝,等她们成婚后,就会明白钱财要比男人嘴里的几句好听话重要。我也想把衍儿嫁到比张福家更好的人家,也知道如果不是陈亭长连丧两个良人,根本轮不到衍儿去打他的主意。我倒不是怕他克衍儿,是觉得他一旦成婚,他阿翁肯定会催着要孩子,我可不想我的衍儿这么小就生子,她那副身板如何经受得住。想想嫱儿的阿母,刚满十六岁的年纪,连嫱儿的面儿都没见到,就…唉,就丢了命。李缓现在是对嫱儿好,等他和那姓郑的成亲后,再有了别的孩子,现在说的对嫱儿好的话,估计就像春天时到处飞的柳絮,被风一吹啊,就不见了踪影。”
“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要牵扯别人,缓儿不是那么没有情意的人。”感觉田红夫在指桑骂槐的李充忙出口反驳。
田红夫听后冷笑一声,她一手推开李充,一手摸索着拿回枕头放好躺下讲:“李缓有没有情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续母难有好的,你不是明天还要干活吗?不要再傻坐着了,快睡吧。”
“不管怎么说,只要有老三夫妇在,嫱儿就不会受委屈。我睡了,你可不要再把我踹醒了。”李充说完,挪着身子躺到榻的最内侧,免得再被田红夫踢到。
各怀心事的俩人背对着躺在榻上,夹在他们中间的芦花被就像一条无形的沟壑,既把他们分开,又把他们连在一起。可能他们从未对彼此心动过,却被名为亲情的枷锁捆绑在一起。
三遍鸡鸣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许子领着杨花、许山到了李家。
李家人皆好奇的看向许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姊、云珠嫂嫂,我觉得不能白要你们辛苦种好的麻,便和我阿母、阿翁一起来给你们帮忙。”许子揉搓着双手笑着解释。
李家人听完都跟着干笑了两下,她们相信杨花是自愿的,估计许山是被逼着来的。
因为麻有一人多高,宋云珠怕牛、马带过去会被人偷走,便在家等雇的六个人到齐后,每人扛着一根竹竿、拎着各自的干粮和镰刀去了麻田。
李安君、李安容和李李无疾一起留在家里做朝食,他们到时会赶着牛车一起把宋云珠、许萱以及许家三人的朝食和水送到地里,然后再把打掉的麻叶运回家。
麻田紧挨着桑园,出了五井里的南里门,再向东走一里路便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