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的确要守,但,礼节也是呈现在外的东西。本王今日之痛,乃是柳姑娘在身侧无旁人的情况下,还要去坚守着所谓的礼节,那这礼节也就成了针对本王,也断不再是做给外人看的规矩。”
他微微侧向柳霖霖,接着说:“柳姑娘,本王虽未娶你,却也给予了你所有荣耀。这些荣耀并不是本王对你的亏欠,而是本王对你的信任。”
“单是这份信任,恐已无人能比,无人可及。”他顿了顿,又皱眉道:“本王倒不是说你可以不顾妇道和本王做出什么逾越之举,本王只是想要提醒你,莫要让昔日故友感到生分。在规矩和逾越之间,应还有一种方式,既不触犯规矩也无丝毫逾越...找到它,才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柳霖霖连连叩首,哽咽道:“霖儿...霖儿知道了...”
齐麟缓缓起身,慢慢来到柳霖霖身前,蹲身道:“霖儿,本王知道女人难做,你能走到今日更是难上加难。可霖儿你要明白,你所守的规矩实在是个无底洞,因为你要守的始终都不是一人之规矩,而是上千年的世俗和世道对女人的所有不公。”
“本王且问你,你又要如何去守?今日,你因规矩远离本王,那明日你亦会因规矩而做出违心之事。你以为女人单是守住妇道就不会被人诟病了吗?不,这还远远不够,若按规矩,你需要为赵家传宗接代,也要相夫教子,守好夫家家业。这其中只要一项出问题或没做好都会成为一种错,且还是天大的错...”
“倘若有一天,你出府门时画了浓妆,别人同样少不了对你指指点点;你与商贩或旁人说话娇滴了些、温柔了些,他人亦会说你不忘旧业,想要勾搭男人,这也便是本王为何会说规矩是无底洞的原因。”
柳霖霖,啼声道:“还请王爷为霖儿指出一条明路,霖儿实在愚钝,亦不知如何才能摆脱掉这些世俗规矩。”
齐麟轻轻扶起柳霖霖,同时也用眼神示意赵瑾睿落座。
随后,他将一桌上的清茶倒掉,又亲自为柳霖霖倒上了熟水,并递向了柳霖霖。
“霖儿,你可知晓何为努力?”
柳霖霖接过熟水,迟迟落座,“何为努力...能使人向好的皆可努力。”
齐麟含笑摇头,“不。世人之所以会被分为三六九等,全因很多人不知何为努力。”
“比如,一个茶馆的伙计,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做不到天下第一,顶多成为另一茶馆的掌柜;再比如新科状元,不管他如何努力都越不过皇权制衡,更避免不了奸臣当道,因为规矩不在他的努力中,而在帝王之道中。”
“一个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书生,又怎能知晓帝王之道呢?他们读的是圣贤书,立志要做的也是为国为民之事,没有人教过他们帝王之术,亦没有人为他们讲过逻辑学。他们始终会困陷在无法超越和抵抗的规矩中,而规矩又如深渊般锁死着他们的脊梁和血肉。”
他顿了顿,双眸随之黯淡,“本王幼时,曾在宫中读到过一本书,这本书之所以会引起本王的兴趣,全因它满是灰尘,被人拿来垫起了柜脚。”
“当本王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后,才看清那是一本来自西方的《逻辑学》。这本书起源于古希腊,写下这本书的也是一位名叫“亚里士多德”的人。他在书中阐述了何为范畴论、判断论和推理论,范畴论是研究事物的分类和归类规则;判断论是研究命题的真假和关系;推理论则是研究推理的规则和方法。”
“或许,你根本不懂本王在说什么。简单地说,很多事都是容不得质疑和推断的,更是不符合逻辑的。只要你愿意去思考,愿意加上逻辑去解析一些事和现象,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是完全解释不通的。”
他缓缓看向柳霖霖,一脸沉重道:“而,那些无法用逻辑学解释通的事和现象在我们这也被统一称为:世俗规矩。”
“既解释不通,便也可以全然理解为服务于当权者的工具,它可以随当权者的心情而变,也被千百年来沿袭下的传统观念所稳固着...试问,你又要如何对抗、如何才能做到完美无缺呢?它的产生本就存在着不公,就好比女人一辈子只是女人罢了,你又要如何打破?”
柳霖霖已彻底听糊涂了,她真不知齐麟在说什么,齐麟所说的也如神话故事般使人难以靠近,更难以体会。
怎料,赵衍竟在这时突然鼓掌叫好了起来,还真把齐麟吓得不轻,猛一激灵。
“好!好好好...老夫虽听得一知半解的,但,老夫觉得有道理,甚有道理呀!”
齐麟斜向赵衍,嫌弃道:“行了吧老头,你还是消停点吧。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否听懂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品茗,莫要多话。”
赵衍,不服气道:“怎会没意义呢?老夫觉得意义甚大,至少老夫再入宫时,定会找一找那本亚里士多德所写的书。”
齐麟,轻叹道:“怕是早已找不到了...它本就是一本不容于世的书...”
他突又看向柳霖霖,一本正经道:“从即日起,你柳霖霖需每日率领五万京畿驻军和一万镇北军进行操练。你无需担心是否用对了方法,因为你是主帅,你所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军令,军令如山自不可违抗。”
“操练完大军后,你可再去经营赵府的私产,待日子久了,你自会明白所谓的世俗规矩到底还需不需要去坚守...”
赵瑾睿,诧异道:“大哥,操练大军这事...不该由我来做才最为合适吗?大哥,我知道你让冯吉送来京畿驻军虎符是为了我们赵家好,可打从虎符送来之刻就一直放在我的屋中,赵府上下也无一人敢迈入京畿驻军大营一步呀...”
齐麟,肃然道:“冯吉送来虎符时,是如何说的?”
赵瑾睿吞吞吐吐道:“冯吉说...说...虎符是给霖儿的...可霖儿一介白衣,又是女子,怎可拿虎符呢...这不是在害霖儿吗?”
齐麟重掌按在赵瑾睿的肩头,厉声道:“阿睿可是在质疑本王?”
赵瑾睿眼目一惊,整个头瞬间成了拨浪鼓,“不敢,不敢...从小到大我从未质疑过大哥的决定...”
齐麟,讥诮道:“三弟,你当真觉得你二哥萧文景会怕一个曾经绝艳景都城的柳霖霖吗?”
“只要你和赵老头一日在景都为官,那萧文景也就绝不会惧怕柳霖霖。一旦柳霖霖出现逾越行为,他反倒会唤你前去制约柳霖霖。”
“可,京畿驻军虎符若在阿睿你手上,那就截然不同了。你的任何举动都会惹来你二哥萧文景的猜忌,你在你二哥眼里也不会再是那个毫无心机的阿睿了。”
他说罢,又看向柳霖霖,道:“无论是经营赵府私产也好,还是统领京畿驻军和一万镇北军也罢,虽皆受大襄律法限制,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秉承己愿。当能秉承己愿时,也就能跳脱出不少世俗规矩,至此,你便能感受到一人为尊的巅峰所在。”
“这巅峰,才是要去努力的方向。前无限制,后无阻碍,不在世俗规矩之内,亦超脱他人眼光之外。”
他邪魅一笑,又道:“因为女子经商...女子统帅军权...本就违逆着规矩,规矩自也不会再成为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