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李祎走了之后,易禾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她一路神思不定,连到了晋王府还是被石赟提醒了两回才转过神来。
王府内的情景同她的太常第差不多,常年寂静无声。
“裴将军冬夜里还在外头豪饮,也不怕胃里着了寒。”
她在院内站定半晌,只见裴行一人正背对着她在树下的石案上喝闷酒。
这话既当跟他打了招呼,又当告诉他有人来访。
裴行起身时脚下有些不稳,但是也摇摇晃晃成全了礼数。
易禾端正了官体,受了他这一礼。
“殿下呢?”
“殿下在浴房。”
易禾尴尬一笑:“是本官来得不巧。”
“不妨事”裴行嘿嘿一笑,红着张脸大大咧咧地朝手边一指:“大人既然来了,不如跟属下喝两杯。”
易禾婉言谢绝:“今日有公干,酒是饮不了,不过倒是愿意跟将军聊聊。”
她自打一进门就发现裴行有些不太对。
双眸涣散,神情哀怨。
看起来像是失意极了,却不知他是在哪桩事上不得志。
……
“大人为何这样看着下官?”
裴行见易禾着意打量自己,嘴里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句。
虽然她前头说了不饮酒,但裴行也没忘记给她倒满一盏。
易禾伸出手指朝案上点了点,算是谢了他敬酒的礼。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裴行只仰头喝尽了杯中酒,没有立时回她。
飘了大半天小雪的冬日里,庭院中尽是萧索之意。
裴行的精神也很颓唐,十分衬这个景儿。
就这么个简单的问话,他却双眼开始泛红。
“大人,你同下官说句实话,下官是不是个没用的人?”
易禾正了正神色。
“若谁对将军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该打,你是少年将军,从来在战场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怎么都轮不到这两个字。”
裴行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对,大人说得不对。”
“人家只喜欢那些面容清俊的雅人文臣,瞧不上我们这些做兵撸子的。”
易禾听罢这话,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约莫是他看上了京中的哪个女郎,可是女郎不大中意他。
因而借酒消愁,疗愈情伤。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同僚跟她提起过的白家女郎。
太原白氏也是诗书传家,大晋第一才女白逸就是出自这户。
易禾虽然不识白逸,倒是跟她的兄长很熟。
正是之前在她署下任职的白青。
按理说,裴行跟白逸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二人才对。
怎得会有人想起来撮合他们。
可是这种事往往又说不清。
有的才女爱英雄,但有的才女只爱才子。
巧了,或许白逸就是那个不爱英雄的。
因而裴行才挫败至深,开始妄自菲薄。
想到这儿,她倒是记起来两句现成的劝和话。
“本官听说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拓地三千里,往返速若飞……”
“大人……别念了。”
“念多少诗都无用,其实你连殿下都不大瞧得上……”
易禾先是一愣,待听清之后才真是被这话气笑了。
“你从哪儿看出来本官瞧不上殿下?”
“那你为何不跟他好?”
“我……不跟他好就是瞧不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