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旺儿的脚程倒快,赶在午饭前便已出城回来了,还带回个消瘦的中年妇女。
“见过奶奶,小人已把当初在柳相公府上当差的婆子带回来了,不知奶奶是否方便见她?”
“带她进来罢。”
“是,奶奶。”
说着,便见旺儿从外头领着个唯唯诺诺的婆子进来了。
一进屋,那婆子便忙跪地行礼道:“小人何氏,见过奶奶。”
凤姐微微抿唇道:“起来说话罢。”
说着,她又问道:“你在柳家当差多久了?”
“回奶奶,小人在柳老爷家做事快有两年的功夫了。”
听到这话后,凤姐便缓缓问道:“好好的,你们家老爷怎么就把家产全卖了,莫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那婆子一听,神色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
凤姐见了,心中立刻便确定这婆子定是知晓些什么。
于是便款款笑道:“想来你也知道,我们尤妹妹当初是同你们老爷定过亲的,虽说最后没能结成亲家,可这到底也不影响咱们几家的交情。”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道:“若是柳相公遇到了什么难处,可莫要瞒我们才好,否则大家岂不白认识了一场。”
听到这话后,一旁的旺儿也忙跟着旁敲侧击道:“我们奶奶最是个有善心的,何婶子有难处不妨便直接告诉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定是能帮则帮的。”
这话说得何氏颇为心动,她眼下确实十分需要银子。
因自己忽然被柳家遣散,家中唯一能干活赚钱的儿子又病了,如今他们家的生计已是全断了。
不仅如此。
因儿子病得愈发厉害,何氏便只能把那笔遣散费和家中为数不多的积蓄全拿出来给儿子看病吃药。
故而她家里如今已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一想到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孙儿正饿着肚子,何氏便发愁不已。
见何氏面露愁容,旺儿便忙趁热打铁地劝道:“何婶子只管放心,只要婶子好生回了我们奶奶的话,银子定是少不了的,届时婶子家里也能好过些。”
听到这话后,凤姐便已立刻猜到这婆子的家中如今正十分艰难。
可越是这般,凤姐心中的不安也就越盛。
若非事态严重,这婆子断不会到了这般田地还迟迟不肯松口。
犹豫半晌后。
何氏又暗暗打量了几眼凤姐,见她一身贵气,便知她定是少不了银子。
随即又想到自己那即将饿死的一家老小,何氏终是心下一横,跪地磕头道:“回奶奶的话,我们老爷有个极要好的朋友,名唤丰子义,这位丰公子当年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后来因丰家渐渐败落,便不得不开始做些小本买卖。”
说着,何氏便忍不住叹息道:“可谁知丰公子刚带着货物出城不久,便不幸遇上了一伙盗匪,那些歹徒不仅将丰公子的货物抢夺一空,甚至还将丰公子也给直接掳走了。”
听到这话后,凤姐等人也不免吃了一惊。
何氏又接着道:“丰公子出事后,我们老爷便立刻报官寻人,却始终苦寻无果,因此大家便只当是丰公子已不幸死在了匪盗手里,可谁知......谁知......”
说到这,何氏忽然又闭上了嘴,眼底满是纠结。
凤姐瞧出了她神色间掩藏的恐惧,便转头吩咐平儿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罢。”
“是,奶奶。”
说着,众人便忙行礼出去了,平儿又将木雕门也掩上了。
屋里顿时便只剩下凤姐和何氏两人。
“你放心罢,我已猜到柳相公大约是入了歧途,只是怕冤了他,故而才找你来问个明白,你实话实说便是,无须害怕。”
说着,凤姐又缓缓道:“届时我会给你五十两银子,断不叫你白来这一趟。”
听到这话后,何氏便含泪磕头道:“多谢奶奶慈心!”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奶奶猜的不错,我家老爷真真是被逼着走上歧途了。”
“原来那丰公子竟没死,只是不知怎的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一个月前的深夜,他才满身是血地敲开我们柳家大门。”
闻言,凤姐心中不由得一惊。
一个月前?
那不正是文宣帝当街遇刺的时候。
莫非这位丰公子竟还是行刺圣上的反贼不成。
何氏见凤姐神色凝重,便斟酌着道:“我们老爷见来人是丰公子,自是喜出望外,又见他浑身是血,便忙命人去请大夫,可那丰公子却是拼死不让,只说用些金创药处理一番伤口便是。”
说着,何氏又接着道:“见丰公子如此坚持,我们老爷自然也不好勉强,便亲自替他上了药,又命小人做些汤水给丰公子吃。”
“从那以后,丰公子便在柳家养伤,直养了大半个月才慢慢好转。”
凤姐缓缓喝了口水,抿唇问道:“那丰公子是为何受伤的,你可知晓?”
“回奶奶,这个小人实在不知。”
顿了顿,何氏又接着道:“丰公子大好后便直接走了,随后便又如同消失了一般,直到前几日才忽然提着好些贵重礼品登门拜访。”
凤姐微微蹙眉道:“这丰公子不是家道中落了么,怎么还有银子买贵重礼品?”
闻言,何氏便低声道:“此事小人原也不明白,只当是丰公子又在哪里发财了,可后来小人上茶时无意间听到了丰公子同我家老爷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丰公子早已上山当了匪寇!”
凤姐听了,不免又惊又叹。
暗道真真是命运弄人。
见凤姐面露惋惜,何氏便忙道:“奶奶莫要叫那丰公子骗了去,他可绝非什么善茬。”
顿了顿,何氏又忿忿道:“原来丰公子带着礼品来拜访柳家,并非是为了感念当日的救命之恩,而是来劝服我家老爷同他一道落草为寇的!”
听到这话后。
凤姐便忍不住疑惑道:“柳相公莫不是魔怔了,这样的混话他竟也肯听,还为此便直接变卖家产跟了人去?”
何氏忙解释道:“回奶奶的话,我们老爷听了那话后自是大骂不止,可随后那丰公子竟以我们老爷当初收留过他相要挟,说我们老爷若是不答应,便要直接去官府报案,状告我们老爷私藏匪寇。”
顿了顿,何氏又一脸愤然地道:“那丰公子几乎疯了一般,宁可拉着我们老爷一块吃官司,也要逼着我们老爷跟了他去。”
凤姐听得更是不解,这些人怎的如此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