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隐听说费祎递上名刺并亲自上门拜访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虽然以为人正直诚恳,高风亮节着称,不过自己心里清楚其实就是跟同乡杜祯、柳伸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相互调侃,平日他只是个成都的小官,是绝对不值得惊扰费祎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登门的。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友人恶作剧,但很快反应过来无论杜祯还是柳伸都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那份名刺上写着侍中、丞相府参军费祎的名号,尽管费祎不是柳隐的直属上级,不过同样是上官,按理说是用不着递上名刺的,完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柳隐只好亲自出门,将对方迎了进来。
嗯,之前在新春宴会上远远看到过,是费祎没错。
不过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好在柳家也是蜀郡成都活跃的益州大族,因此柳隐还是躬身行礼:“不知费侍中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费祎则微笑着扶起柳隐:“休然无需多礼,我刚自杜文然处回来,路过此处,便来拜访一下。”
杜文然就是杜祯,其父杜琼是谏议大夫、左中郎将,见对方提起杜祯,柳隐心中也安定不少,显然费祎此次是带着善意而来。待两人分宾主落座,费祎看着柳隐,眼中满是审视:“休然,我听闻你现任督军从事,不知你对当前国家大势是如何看待的?无需顾虑,只像平日与文然他们聊天时那样与我讲讲便可。”
其实费祎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宽泛,正常情况下问话应该更具体一些,比如问对方对具体某件事怎么看,不过费祎心存考校之意,故意把话说的很笼统。
然后他看到柳隐微微欠身,略作思索后开口回答:“费侍中,下官以为,当下国家大势,正是机遇与风险并存。”
“先说机遇,丞相北伐,虽艰难险阻重重,但已在凉州等地站稳脚跟,天水等地的生产建设便是远在成都亦有传闻,又有新粮、水车为我大汉拓展了根基。诸位将士等在前线积极作为,使得魏军不能南侵。前些日子又闻中都护率军东征,已经夺回公安,又打的吴军不敢在水上接战,一扫之前夷陵之颓废,若能保持此势头,便是重新收复荆州亦非奢望。”
“然风险亦严峻。我军去年只有一州之地,如今北收凉州,西取荆州,双线开战,无论是前线压力还是后勤补给都是问题,况且新占领之地亦需要派遣人员安定,各处皆人手不足,凉州之地既不能全交于本地大族,不得不招降魏国降将,同样有反水风险。再者,两线作战消耗巨大,虽府库目前还算充盈,但开战后彼此商贸断绝,又缺少壮丁在田间劳作,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隐虽忧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费祎只是鼓励性地点点头,柳隐干脆继续说下去:
“此外从军事战略上看,曹魏势大,东吴亦不可小觑,如今我军在双线均取得优势,不过也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联手来攻,需巧妙周旋,在双方间制造摩擦,谨防魏吴联手。而今又是春耕关键时刻,益州民众在种植新粮,却不知与旧粮相比如何,须知耕作关乎百姓温饱。百姓富足,才能更好地支持北伐大业。而且对于新归附之地的民众亦需要安抚,让百姓真正认同大汉,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柳隐说完,看向费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忐忑,不知自己的这些看法能否入得费祎之耳。
然后他就看见费祎站起身来:
“柳休然,汝果然是被埋没的人才,陛下要我来征辟你做个别驾从事,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