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一个正手球,这个球是典型的,叫没有制动。
“发力是什么?”
姥爷跟我说。
“发力是猛加速,就跟踩油门一样,油门一踩到底。然后呢?突然前面来个人,急刹车。你现在是只踩油门不刹车。”
拉球一个后放松,有停住了,转进来,当一下子,停住了。迅速的放松,急刹车。
这个就叫做制动,不然我们的力量最后是被你自己卸掉了。
打球的时候,尤其是比赛,我很容易输一连串,尤其是对面是,年轻的时候,最英俊潇洒的爸爸。
首先开局的时候,对应的字是,稳。假如我们一开始就盲目的发力,盲目的上手拉球,其实不然。
开局的每一分都至关重要,越是一开始大力越可能丢分,开局要不管拉也好,搓球也罢,都要以上台为主。能上台就先不着急发力。
比赛进入中局的时候,我们不用再打的中规中矩,要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多展现自己的特点。
到了比赛末尾,我们要紧咬比分,赛场是瞬息万变的,任何落差都有可能被反超,这个时候要集中注意力,把无谓失误,减到最少。
父母在我快五岁的时候离婚了,我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我爸爸,我也原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的名字和这个人,妈妈也因为恨他入骨,从来不让我提起。
我知道,姥爷在我身后,面前是乒乓球桌,这里是市一中(三门峡义马),后操场,这里是我最能感觉到舒服的地方。
长期投入是我需要做的,投入到的方向是内在,有时候,我们想往外部世界出发前,往往要先向内探寻。
我往往情绪淤堵的很厉害,我太想保护自己,我只能记得父母伤害我的记忆,并且,我不太懂怎么唤醒我的身体,和我的觉知。
我常常不能开口说出我的核心语言,无论是大声说还是轻声默读,或者心里面读,我都感觉无能为力,无聊空虚感太强,而又无从下手。
我首先,会去找一个适合我们待着的地方,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想起父母的时候是合缓的,而不是愤怒的。
我想体验我的感觉,全新的感觉和认识,我想透过意向去进一步的想象,我想用疗愈语言去和身体建立连接,身体是舒服的吗?是紧绷的?还是哪个部位有明显感觉?
我想体验父母在我面前,感知他们的爱对于我来说的流动,每当负面记忆能量来临,我都能按照完整的能量,参照进来,让那些负性记忆黯然失色。
后来我才明白,有时候轻声默读的我,感受是堵塞的,是并非我想体验的,当我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可以说出来,我想自然而然的表达我自己。
此时此刻的我,在我最舒服的感觉面前,和爸爸打乒乓球。
我面对球桌,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
“诶。”爸爸回答。
“爸爸?”我又小声说。
“嗯。”爸爸点了点头。
“爸。”我轻声,这次声音有点颤抖,我太想你了,我的父亲。
“我在的。”爸爸一如既往,回答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好像我是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我想哭了,我似乎……很少被回应过,对于爱来说,我早就把自己封锁了,我不需要向我的妈妈提需求,即便非要提出来,我也一定是敷衍过去,我很感动,因为往往我总觉得,我身上有种责任感缺失的感觉,有种对自己负罪的感觉。
我爸爸真的会一直这么答应我,不会嫌烦吗?至少在我的意象和心里,他还有母亲,会一直都爱我。
“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呀!……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同学们,他们怎么看我,用怎样的伤害恶意对我,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流下眼泪,我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之前拍CT的时候,颈椎C4/5和C5/6向后错位,C6/7向后膨胀,后来做了核磁检查,才知道,我C4/5轻度突出,压迫硬脊膜囊。我后来就自己查资料,说关于颈间盘神经压迫症状,主要是关于增加颈椎间孔的,首选的治疗手段是牵引向上的动作,禁忌后仰或者压缩的动作,会更加的刺激神经。”
我告诉爸爸我的身体最大的毛病,和身体连接,和疾病连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爸爸点了点头,他就像樊振东一样的,微笑了一下,好像空气此刻变得很甜蜜,然后充满力量的告诉我,你做的很好,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就可以像刚才那样叫我。
不管怎么说,我的急迫和对于苦难,伤害的认同太强了,我会不信任抗拒并且抵触我的妈妈,我会认为我就应该活该被伤害,我总是太急,这个着急是负面的,是不耐烦又不切实际的做事,这样做事很难有好的结果,但是这种急切会让我开始自我攻击,毁掉我的宁静,干扰我的生活,这也是我神经压迫症状的感觉。
以前,都是姥爷陪着我,我哭着告诉姥爷:
“姥爷,我没有用了,你放弃我吧。我一旦开始钻牛角尖,那可不是钻一个,那是钻一个接着一个……尤其是在关系父母当中,我真的会深深的感受到当下的困苦,并且抱怨我的妈妈,非要找个说法。”
我看待生活,会突然感觉到狭隘,狭隘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不能自由的,自由和幸福感是不会来找我的,我开始感觉一切都是无望的,没有意思,没有做下去的必要,没有渴望和冲劲,感觉一眼就看到头了一般感受不到一点爱和满足。
姥爷告诉我,一个患者也好,一个人也罢,真正的治愈,就是让他们成长成自己的大树,成为自己的父母。
成为自己的父母,我也想这样啊,我写过的东西,一开始在本子上,现在写进小说,每次阅读起来,是真的好想对自己好一点,我知道,我受过的苦和委屈太多了,我曾经在该独立的时候,只是封闭了自己,和情绪对抗,这样想一了百了,我在隔绝我最害怕的,最核心的问题和我的身体,我的父亲母亲。
我很容易被来自父爱的感觉打动,曾经没有爸爸在身边的时候,有个小熊老师在心理工作坊,他陪着我和我妈妈做了一个模拟产道练习,我爬过窄窄的通道,见到我的妈妈,他扮演我的爸爸,他就让我腿搭在他腿上,我坐在妈妈腿上,他拉着我的手,结束了以后,我睁开眼睛,他松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好像在说:“结束了”,就起来走了,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我继父,有一次半夜我睡着了,他带着我妹妹回家了,我们三个睡一张大床,我睡的位置挡住了,他瞧瞧抱着我,把我轻轻抬起来,抱起我的头和脚,我不知怎的,还是醒了,醒来后,意识到继父是他在抱我,他此时的表情:只是觉得有点失望愧疚。
我知道,他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只是想着,为什么自己还是把你弄醒了。
爸爸,这些你都看到了吗?我在心里一直都爱你。
我想告诉父亲,你做过的这些事,我不满意,但是我想靠近你,我想试着理解你,也理解了自己,理解了你的痛苦,也理解了我的痛苦。
曾经,我爸爸会说,你继父在你身上,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后来又说,你妈妈不要你了,你看,只有我对你好。
我奶奶对我的方式,她跟我说你妈妈不爱你的,不要你了……这些方式和父亲对待我的方式是如出一辙的,不论真假,爸爸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我爸爸会骗姑娘,然后让她们打掉自己的孩子,也骗了我的妈妈堕胎,后来在和我妈妈结婚的第二年,就外遇了,并且笑着回复我妈妈,“嘿嘿,你怎么知道?”
他要我妈妈养着他,最好养一辈子,爸爸总是舍不得动,躺着的时候,好像多动一下就是自己的亏损似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动。
我刚出生一段时间就有这个毛病,全身不想动,只有眼珠子能转,爷爷一听,吓得从偃师县跑过来看我。
“爸爸?”
“对不起,我可害怕你了,也特别特别恨你,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我还会算计我妈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