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阁老!”朱希孝连忙搀扶。
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严嵩后,他这才耸身看向严世蕃道:“小阁老,您真的不再想想?”
见严世蕃不说话,朱希孝继续道:“小阁老,实不相瞒,一百多位言官拿到了邱寺卿跟严家往来的账目,现在正跪在奉天门外伏阙死谏,已经一昼夜了,君父的意思是,如果您不同意,今儿就要将邱顺缉拿归案。”
严世蕃无所谓的摆摆手。
“有劳缇帅把我老父送回家中,剩下的就不用再说了。”
“我等着徐阶来砍我脑袋。”
李昰慌了,他不记得在严世蕃出狱前,邱顺曾经被抓进诏狱过,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只蝴蝶的翅膀已经在改变历史了。
严世蕃要是倒了,自己这两年不就是白折腾了?
“小阁老,咱们是不是还能想想别的办法,变法也未尝是死局啊,咱们课银……”
“课银,豪绅抬高银价,你就不怕变成残民一条鞭?”
“开海,开海不就有银子了吗?”
“前几年江西布政司上过一个本……哦,你们应该没看过,夫银者,寒不可衣,饥不可食,不过贸迁以通衣食,大明不是银子少,而是银子不听朝廷的话,从海上赚再多的银子,银子不服朝廷的管,又有什么用?银子能吃吗?”
“那咱们建银库,收赋时平抑银价呢?”
李昰顾不上许多,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记住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把玩着稻草的严世蕃咧嘴轻笑,道:“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建银库要不要钱?宪宗皇帝倒是留了变法的钱,那不都让孝宗皇帝拿去给武当山、泰山修金顶了吗?!”
宪宗皇帝,也就是嘉靖帝的祖父,成化朝时,其实就已经发现了北日贫而南日富的问题,废漕改海等一系列举措也是宪宗朝时最先提出,只不过万贵妃死后,宪宗已经无心尘世,不久便撒手人寰,但在宪宗驾崩时,给国库里留下了两千余万石粮秣,足够变法所需。
可后来今上伯父孝宗嗣位,大兴斋醮,所耗无算,及至孝宗驾崩时,武宗连给孝宗出殡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李昰愣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又道:“那,课钱呢?”
严世蕃忍不住拍手叫好,笑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不错,课钱确实朝廷方便了,法也能变了。”
“可钱,是什么东西做的?”
“铜啊。”李昰脱口而出。
严家本就是匠籍,又是江西人,中原古来缺银少铜,只有江西有些铜矿,经历了两宋的全力开采后,江西还剩多少矿,严世蕃可再清楚不过了。
严世蕃摊开双手。
“铜从哪来?”
“滇铜啊!”
“好,且不说西南那些土司答不答应,你得先知道,赣铜十五斤矿便可出铜一斤,你知道滇铜多少斤矿,才能出一斤铜吗?三十斤。”
严世蕃伸出三根手指,不再说话。
滇铜储量远超赣铜,赣铜丰度却远超滇铜。
这些在几百年后不是什么问题,但在大明这就是绝路,滇铜如果那么好采,滇人也不至于到大明还在用贝币。
嘉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选择拿徐阶当鞭子抽着严世蕃去变法。
可严世蕃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选择拿他一个人的脑袋换全家人的脑袋。
他们都知道大明已经到了必须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但摆在面前的每一条路都希望渺茫,他们都不愿意做这个堂吉诃德,宁愿坐视大乱渐起,也不愿赌上自己的名声、身家去为这个天下搏一丝可能。
李昰彻底没了话说,他知道滇铜肯定是有开采的方法,但他是学文的,他不知道怎么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