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不料想这小子实在心思深沉,眼见瞒不住,他一摆手,怒气的神色略有变化,竟然有些讪讪之意。
“嗨呀,好了好了,宁小子,就算灭灭有意为之,也只是让他多在南诏城转转,别的什么坏事也没干!”
宁修肃声线微沉,诘问:“可陈老前辈,当日我用觅气寻踪寻到之地,分明有邪道踪迹。”
“宁小子,灭灭是因为她妹妹的事,才被瞳山道场威胁……她的确是要带那小子去江畔……”
陈九说着,那满脸的皱纹犹如岁月雕刻的痕迹,一只独眼精光四射:
“但你放心,花见败那小子毕竟是我们的境主,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出什么事。”
灭灭跟着使劲点点头,连声解释道:
“对对对,王爷,我后来没带他去,只是在城里乱转,这样就不会被瞳山道场的人发现了。”
这两人形迹可疑,也不知所言几分真实。
灭灭看向他,端秀的小脸雪白,一双灵气黑眸子人畜无害,像兔子似的。
“我只是想让境主被洛家发现,有灵修氏族在的话,瞳山道场就暂时没办法找他麻烦了,而且,我绝对不会伤害境主的。”
洛家么……
“那他现在在哪?”
“王爷,我不知道,后来我们和境主分开,境主一直说要找你的。”
灭灭水灵灵的眼珠,好似纯净得很,看上去一点不似作假。
“……然后,然后我们打算找境主,又察觉了月缺石的痕迹,才来船上的。”
宁修肃一时心绪不宁,花见败的月缺石怎么会在船上……
难道,这帮人已然找到他,还是说对他做了什么?
他心头绷紧了似的,竟然细密如同针扎般难受。
又听陈九抢话茬道,“不错,我们绝对不和瞳山道场同流合污,宁小子,你别忘了,在馆舍的时候,我们可没站那边。”
“是啊,王爷,我们和瞳山道场是有仇的。”
听着二人解释来去,宁修肃心底有些乱,探究的目光终究还是收回了些。
他又淡声道:“陈老前辈和墨先生,又是怎么认识的?”
陈九听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拂袖又是不悦,一屁股坐床榻。
怒道:“一些旧事,不提也罢!”
“大胡子叔叔,你快给王爷讲讲……不然,他真的觉得我们是坏人了。”
灭灭垂下睫羽,一脸委屈地拉住了陈九的袖子。
陈九一向很听灭灭的话,独眼一眯着,几分滑稽地起身,又板着脸。
“好好好,我讲给你听!”
陈九开始讲述前尘往事,目光盯着烛火,好似回忆起了什么……
“这墨池飞之前不是石头人的时候,与老夫是一个村的。那个村人与鲛人混住一块儿,故而我们自小便交好,还一起去过上清宗。”
“不过,我们二人根骨不佳,在试炼里就被刷下来了……”
陈九说得嘴巴干,突然顿了顿,好似嗅到了什么气味。
他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小酒壶,这桌上的清茶酒水未撤,宁修肃一见他这德行,便拿起酒水递去。
陈九这才一摸大胡子,继续道:
“这寻仙不成,我二人便专心于仕途。只可惜,他墨池飞也是半鲛,祖上又被贬黜过,故而仕途受阻……”
“谁知道这傻子脑子一热,就参加了龙渊阁,不料这人运气不错,当真还混出了个碧鳞卫的位置。”
陈九一边喝酒,一边在屋内踱步。
龙渊阁……碧鳞卫……
宁修肃在卷宗里,看过关于龙渊阁的旧事。
在前朝初年时,一个带领鲛人族群的反叛军团,誓要打破人族规则,不过最终以失败告终。
不止瞳山道场,怎么龙渊阁也复苏了?
现在怎么这么乱……
灭灭这时候接话道:“叔叔,所以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石头人,是你以前那个死掉的鲛人朋友么?”
“哎,当年老夫年轻气盛,也跟着此人混过碧鳞卫,后来瞎了一只眼,就不干了。”
宁修肃又问:“后来呢?”
陈九瞪他一眼,又一摸大胡子,回忆道。
“后来?后来他死了。”
他说到此,竟然还有些难过似的,片刻话风一转,陈九看着灭灭。
“自此老夫便改了名,寻了个偏远镇子,用不少钱捐了个小吏,本来过得挺滋润,谁知道会莫名其妙拾了两个丫头。”
“叔叔……”灭灭微微低下脑袋,问道:“拾我你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