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汉寺的后山有个好听的名字，卧佛山，但景色并不像名字那般伟岸，反而透着浓重的阴森。

这里本是一座荒山，得益于大罗汉寺的旺盛香火，此山也跟着渐渐有了名声，这里严禁百姓出入，常年荒无人烟，平时无人打理，山上仅有一望无际的大片黑树林茫茫然伫立着。

正值阴雨绵绵，山中看不到半点阳光，整座山上笼罩着一层惨白的浓雾，将原本深邃的黑树林映照地更加诡异，时不时传出几声乌鸦的哀鸣，给这景象更添几分压抑阴沉。

江月在黑树林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到那片乱葬地，方圆不过十丈的空地上，遍布着数不清的荒坟枯冢，坟头连接在一块，形成一张幽深的大网，仿佛能够吞噬周围的一切。

坟地之中，有的枯冢仅剩断了半截的墓碑歪斜地排列着，有的无名荒坟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一片荒凉景象。

江月依次看过去，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块高耸的坟头，一块木制的墓碑潦草地斜插在坟头之上，多年的风吹雨打让木碑腐朽、枯烂，碑上的刻文经过岁月的冲洗，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白云”两个字。

江月可以肯定，这块墓碑绝对是匆忙之间随意制作的，木头用料随意，边角打磨的粗糙不平，刻文更加歪扭七八，完全是某个人拿着刀子在不到一刻钟之内随意雕上去的。

看来圆明没有撒谎，三十年前白云禅师突发意外，大罗汉寺为了寺院名声，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选择了这种方式来隐瞒事实，白云就连正儿八经的葬礼都没有享受到。

不过，这还只是圆明的片面之词，江月不可能轻信，他要自己来验证。

一手握住那块木头墓碑，手上用力，开始一下一下往外刨土，他在刨坟。

泥土掺杂着雨水形成湿滑黏腻的泥巴，随着他的动作被一摊摊地扒到外面，渐渐地，坟头越来越低，然后凹陷下去，最后终于露出一面平整的乌黑色棺材盖。

将泥土清理出去，江月没有犹豫，手上用力，将棺材盖缓缓往侧面推开。

“轰...”随着厚重的声音，白云禅师的棺材时隔三十年再次被打开，如同滚滚记忆一点点重见天日。

一股浓重的腐朽气味直冲脑门，江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手上用力，将整个棺材盖全部打开。

棺材里黑洞洞的，只看到一堆黝黑细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堆腐烂的木头，江月知道，那是放入炼化炉将尸体炼化后，残余的烧焦的人骨，只如同婴儿骨头大小。

他伸手进去，将那堆焦骨细细梳理，骨头被烧焦了，保存的很完好，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是...

太碎，太乱了。

即便尸体被炼化炉炼化，骨头烧化变小，也不该这么细碎，至少大腿骨，髋骨之类的大骨头还是该看得出形状的。

然而这里什么都看不出，只有像碎石块一样的细碎骨头，只是偶尔能看出一些脚骨、指节骨之类易于辨认的骨块。

自己猜得不错，白云禅师死于玄蛇之口，且死状无比凄惨，估计尸体都没有一片完整的，全都被玄蛇咬碎了。

整理着，江月发现一个问题，没有找到头骨，白云的头，不见了。

身首异处的死法，实在惨烈。

江月微微皱眉，整理碎骨的手有些不忍。

怀里忽然有些异动，好像有东西想要窜出来，江月在怀里一摸，摸出那颗硕大的玄蛇妖丹。

妖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周身泛着隐隐的暗红色光芒，明暗交替。

从仙界下凡到现在，妖丹都一直很正常，没有什么异动，却在这荒坟地中表现出了不同，看来这里确实有它熟悉的气味。

或许白云禅师在玄蛇心里也得到了认可，是它在凡间难得一遇的对手，因此对他的印象深入骨髓，就连它死后妖丹也依然记得他的气息。

看着自己曾经的挚友所剩不多的尸骨，江月心中暗叹一声，重新将棺材盖好，坟土堆好压实，将那根腐朽的木头插了回去，拜了三拜，便起身离开。

江月没有发现，他离开后，大罗汉寺上空散发出隐隐黑紫色的雾气，怪异至极。

一路上江月心事重重，一是在想着白云禅师的事，二则是在考虑自己接下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