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焱云退出查案组,快马返回新军大营,当他返回时,周羽亲自迎接了他。
“焱云,你回来得正好啊!”
周羽微笑着拍了拍杨焱云的肩膀,此时的杨焱云还怀揣着不少对汤宠骏等人的不满,见到周羽后,他也是毫不避讳地将这份不满吐了出来。
“哼!那个查案的官员不识货,我好心好意地要帮他,抓回来那么多嫌犯叫他审,他却只知道指指点点的,他不乐意,小爷还不奉陪呢!索性我就回到军营里。”
得知杨焱云居然又和人发生了龃龉,周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变得沉重了些许,眼里也流淌出一抹无奈,仿佛是打量着一名寄予厚望却屡教不改的后辈似的。
周羽移开了手,微笑着对杨焱云说道:
“也罢!些许浮云,不必管他!大昭将士,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余者皆不足论。焱云,先前变乱之中你大显神勇,为保护陛下做出了卓绝贡献,陛下一直记得你的功劳,特地托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赏赐。”
“什么赏赐?”
一听陛下给予赏赐,杨焱云的两眼放光,激动地看着周羽,恨不得将那件赏赐一把从周羽这里抢过来。很快,周羽将一块玉牌递给了杨焱云,杨焱云接过玉牌,只见玉牌上面刻着“忠勇盖世”四个大字。
“忠勇盖世,忠勇盖世……哈哈哈哈哈……忠勇盖世!好!好!”
杨焱云将这枚玉牌高高举起,高兴得宛若孩童,他真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得到了这么一块玉牌。
最令他高兴的其实不是别的,而是他再一次笃定,建功立业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先前自己耳闻的那些艰难都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看看自己,自己只凭一腔热血和一身武艺,在短短时间内便取得如此巨大之成就,甚至还得到圣上之青睐,这可是多少大昭军士穷尽毕生都无法得到的啊!而自己,出山没多久就得到了,这难道不是完美印证了自己身系天佑,必能一展才干吗?光宗耀祖的日子离自己不远了!
见杨焱云兴高采烈地捧着这枚玉牌,周羽赶忙提醒道:
“小心些!这可是御赐之物,弄坏了可吃罪不起。”
“是是是!在下明白了!”
杨焱云决定将这枚玉牌作为自己荣誉的象征,每天都要把它挂在自己腰间。这时,杨焱云才发现周羽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随即周羽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着对自己说道:
“嗯!不错!焱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陛下下达了旨意,要求将新军扩展至五千人的规模,而你救驾有功,形象亦是上佳,本将军希望,能够由你出任招募新兵时的形象大使。以你和你的事迹为榜样,一定能吸引不少有志之士前来投军,我新军必能大为壮大。”
“真的吗?”
杨焱云眼里燃放着激动的火花,高兴得差一点就跳了起来。现在的他既得到陛下青睐,又能得到周羽将军看重,前途怎么能不一片光明啊!哈哈哈哈……幸好自己没有继续奉陪汤宠骏一行,新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程净识什么的,也一定会被自己踩在脚下。
杨焱云激动不已地说道:
“遵命!将军放心,焱云一定能胜任此职,那将军您就别再耽误,焱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展征募工作了。”
“别急!”
周羽叹道:
“知道你很高兴,很现在不是急的时候。征募新兵可不是件简单工作,说开展就能开展,我还需要几天的准备时间,你就先耐心等候着。考虑到你立功不小,我新军上下无人能比,本将军决定给你放几天假,之后的工作会很繁忙,你先休息休息。”
“啊?”
杨焱云诧异地一皱眉。
“放假?还是不必了吧,焱云就喜欢待在军营里,有什么能比练武更有意思啊?”
周羽严肃地说道:
“这是军令,上次平息变乱是我新军之首战,将士平乱有功,自当得到休养。我已经下令,这几天会让新军将士逐次轮番休假,等到新一轮征募工作开展,以后的训练就更繁重了,那时,就算是哭天抢地也盼不来休息的时候。”
“唉!知道了,我休息就是了。”
杨焱云顿时就没了精神,像他这般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从来不怕精力耗尽,而是担心精力无处施展,只能拥堵在胸口,让每一天变得枯燥乏味。
看着杨焱云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周羽先是略感欣慰,接着对杨焱云安抚道:
“别一副消沉的样子,你是外地人吧?休息的时光里你可以到京城里去逛逛,兴许也能觅得几分趣味,之前赏赐你的银子你不是还保留着?拿去花嘛!若是觉得不够,我便多向陛下要点,怎可苦了有功之臣呢?”
杨焱云连忙摇了摇头。
“不必了,不必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花销,那些银子够用了,将军,您忙吧!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就来找焱云,焱云一定第一个抵达。”
“好!”
目送杨焱云离开后,周羽独自一人进入帅帐内,征募士兵等一系列相关工作他必须提前做准备,放假什么的是与他无关了。但让部下们有休闲的时间以及和家人团聚的时间,周羽认为十分有必要,尽管他主张训练从严,可该体恤士卒时他也会尽心尽力,不让士卒所遭受压力过大,并且对一众士卒一视同仁,这也是为何他坚持要让杨焱云先休息一段时间。
坐在椅子上时,周羽忍不住畅想着未来,时不时还会发出笑声。他平生之志就是为大昭扫清外敌,也一直在为之而奋斗努力。之前他追随着自己的哥哥也即如今大昭西南战区司令周翼,以为能够报国杀敌,但他发现比起扫清敌寇,哥哥更想要的是如何利用战事和士兵的生命为自己谋求晋升,那份屈辱无比的《并城之约》会签订,也有周翼的促进,这让周羽的内心感到无比挣扎。
《并城之约》签订后,周羽借着疗伤和述职的名义前往京城。那时他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无限之迷惘如同迷雾一般遮住他的方向,令他看不见前途。可就在这时,陛下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委以重任,让他训练出一支新军,为日后征讨逆贼做准备。
周羽顿时就重燃人生之希望,以无限之热情投入到新军建设之中。这是条困难重重、坎坷不断的道路,周羽与陛下都走得很艰难,但令他欣慰的是,这条崎岖之路终于让他们走出了光明与希望。他们很快就可以将新军规模扩展至五千人,新军即将因此成为一支无比可观的军事力量,率领这支强军征讨敌寇的日子也指日可待!
思及此处,周羽的眼眶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上天眷顾大昭,上天亦眷顾他周羽。铁马金戈的峥嵘岁月,很快就会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那时,他必将以身为薪,以血为火,再照大昭社稷长明。
……
……
周羽的夫人姜氏正在家里学着做针线活。
在嫁给周羽之前,她也算是一介大家闺秀,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不但识文断字,而且通晓不少乐器,对一些诗文也算是小有见解,颇有些才情在身。但对于日常中的种种杂物,她就鲜有了解了,可以称得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如无意外,这样的日子可以安安稳稳地持续下去,直到她嫁给了周羽。即便周羽家底尚可,可周羽高度崇尚节俭,连皇帝下发的俸禄也能推辞不受,可想而知,身为妻子的姜氏生活也越发拮据。以前她有数不清的仆婢侍候,有用不完的银两可以挥洒,现在许多的事情都必须要自己亲力亲为,譬如说置办衣物。
她小时候过的都是衣来伸手的日子,各种各样的新衣裳穿都穿不完,再鲜艳美丽的衣服,在她眼里都快成了一般模样。那时的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也会为衣服而困扰。她本寄希望于丈夫可以就新衣问题上进行解决,可丈夫给予的回答仍然是再忍一忍,姜氏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学着织衣服。
她本以为织衣服不会是多么难的事情,稍微学一下应该能轻松解决,可毫无基础的她直到上手后才知道其中的麻烦。从穿针到引线,每一个步骤都让她焦头烂额,织了足足好半天,衣服连成型都远远没有达到,反观她的双手却被扎了个“满目疮痍”,叫人惨不忍睹。
姜氏看着自己这又带着厚厚老茧又带着血窟窿的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初,她的这双手是只用来写字的手,是只用来弹琴的手,自从嫁给周羽后,纤细变成了粗糙,曾经的柔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留下一道道刻着辛酸的印记,令她沉溺于往事之中不能自拔。
如果……她没有嫁给周羽,一切就不会是如此呢?不!她从不后悔嫁给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是国家之栋梁,是陛下之忠良,所作所为都是在社稷效力,自己身为妻子,岂可只顾念一家之幸福而不顾万家之平安?夫君一心向国,自己绝不能拖他的后腿才是,尽力处理家务,这是她应尽之职责。
一想到这,她就坚定了继续织下去的决心,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嘴巴里嗦一下,便接着尝试驾驭针线。
不一会儿,姜氏惊讶地发现今天居然有客人来访,她放下针线,匆匆前去迎接。
姜氏抵达府门,见到门外站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妇人,手里还提着一支篮子,而那妇人正是辛夫人。
辛夫人见到姜氏,脸上混杂着惊喜与激动,走上前一步询问道:
“请问这里是周羽将军的府邸吗?您便是周将军的夫人吗?”
面对上前的辛夫人,姜氏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辛夫人热切的目光盯得她有些羞赧,她先把目光转移到一旁,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嗯,这里就是周府,我是周将军的夫人,不知这位姑娘您是……”
确认姜氏身份后,辛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在上下打量一番姜氏的穿着后,辛夫人眼里的笑意更为浓烈,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份笑意便被泪水所淹没。只见辛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涕泪横流地向姜氏叩头,一边开口说道:
“恩公在上!请受妾身一拜!恩公待妾身一家有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
“哎?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呀?”
辛夫人的下跪叩头让姜氏傻眼了,她迅速俯身扶起辛夫人,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就有恩于对方一家了。
辛夫人伸手抹着泪水,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她向姜氏说明道:
“妾身的夫君原是皇宫卫士,在圣驾出城遭遇变乱时,妾身的夫君参与到了圣驾的保卫之中。彼时贼人势大,情况极度凶险,绝大多数皇宫卫士都在交战中丧命,而我夫君与贼人力战,身受数创,命在旦夕。就在危急时刻,周将军及时率军赶到,杀退了贼人,也救了我夫君。
将军待妾身一家实有救命之恩!我与夫君生有一子,我这腹中还有我与夫君的第二子,我们一家人都指望夫君的维持。如果我夫君也在变乱之中不幸罹难,那么妾身非但要独自养活一子,还要勉力生下一子,妾身家里本就拮据,如此一来,妾身如何可以活命?妾身一家都难逃惨死之命矣!是周将军救了妾身的夫君,更救了妾身一家,妾身一家无比感念周将军之恩情,特来府上向将军一家道谢,如果可以,还请夫人能帮忙转达我们一家的感激之情。”
“原来如此……”
姜氏明白地点了点头,也一下子理解到面前之人此时的心情。是啊!丈夫是他们一家的顶梁柱,如果她的丈夫不幸牺牲,他们一家岂能好受?更不用提她生有一子,腹中又有一子,这日子还能怎么过?同为母亲,也同为妻子,姜氏很难不对辛夫人感同身受。
姜氏朝着辛夫人露出一抹微笑,拉着对方的手,带对方进了屋子。
“夫人不要哭了,来!进屋坐会儿吧!”
姜氏带着辛夫人进了屋,随即对下人吩咐道:
“快端茶水上来招待来客。”
话一说完,姜氏才想起来家里早就没有了茶叶,便连忙改口道:
“我忘了没有茶叶了,那就端热水吧!实在让客人见笑了。”
姜氏朝辛夫人惭愧地笑了笑,辛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夫人这是从何说来?您已经对妾身一家有救命之恩,妾身报答尚且来不及,又岂敢奢求招待?只要您下令,即便是让妾身做牛做马,妾身也绝无怨言!”
“这……您不必妄自菲薄的,我夫君救了您的夫君,是在尽他的职责,并不是贪图回报。您一家可以平安,我亦为你们感到高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