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国王听到起,又惊又喜,笑嘻嘻地捧着一杯御酒递给孙行者说:“神僧辛苦了,喝这一杯表示一下心意。”这个大圣一心想去降妖,哪有心思喝酒,只说:“先放下,等我去了回来再喝。”好个孙行者,说声去,吹个口哨,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个国家的君臣,都惊讶得很不说了。
再说孙行者纵身一跳,早就看到一座高山挡住去路,马上按下云头,站在那山顶上,仔细看,好一座山哦:
高耸入云占地宽,挡住太阳太阳云。高耸的地方,尖峰直直的;占地的地方,远脉长长的。挡住太阳的,是岭头上郁郁的松树;生出云的,是崖下磷磷的石头。松树郁郁的,四季八节都常青;石头磷磷的,万载千年都不变。树林里头经常听到夜猿叫,山涧里头经常有妖蟒过。山禽叫声咽咽的,山兽吼声呼呼的。山獐山鹿,成双成对纷纷跑;山鸦山鹊,成群结队密密飞。山草山花看不完,山桃山果映时新。虽然靠着险处不好走,却是妖仙隐居的地方。
这个大圣看都看不够,正想找洞口,只看到那山凹里头烘烘的火光飞出来,一下子,漫天红焰,红焰里头冒出一股恶烟,比火还毒,好烟哦!只看到那:
火光迸出万点金灯,火焰飞出千条红虹。那烟不是灶筒烟,不是草木烟,烟有五种颜色:青红白黑黄。熏着南天门外的柱子,燎着灵霄殿上的梁。烧得那窝里的走兽连皮都烂了,林子里的飞禽羽毛都没了。只看这烟这么毒,咋个进深山降伏怪王嘛!
大圣正害怕,又看到那山中迸出一道沙来。好沙哦,真的是遮天蔽日!你看:
纷纷扬扬满天涯,邓邓浑浑大地遮。
细尘到处迷眼睛,粗灰满谷像芝麻。
采药的仙僮找不到伴,打柴的樵子找不到家。
手头就算有明珠,一会儿就刮得眼睛花。
这个孙行者只顾看耍,不注意沙灰飞进鼻子里头,痒兮兮的,打了两个喷嚏,马上回头伸手,在岩下摸了两个鹅卵石,塞住鼻子,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攒火的鹞子,飞进烟火中间,闪了几下,就没得沙灰了,烟火也熄了。急忙现出本象下来。又看的时候,只听到丁丁东东的一个铜锣声响,就说:“我走错路了哦!这儿不是妖精的住处。锣声像铺兵的锣,怕是通国的大路,有铺兵去送文书。等老孙去问他一问。”
正走着,忽然看到是个小妖儿,担着黄旗,背着文书,敲着锣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孙行者笑起说:“原来是这个家伙打锣。不晓得他送的是啥子书信,等我听一下。”好个孙大圣,摇身一变,变成个猛虫儿,轻轻地飞到他书包上头,只听到那个妖精敲着锣,絮絮叨叨地自念自诵说:“我家大王太心毒了,三年前到朱紫国强夺了金圣皇后,一直没得缘分,没得沾到身,只苦了要来的宫女顶缸。两个来弄死了,四个来也弄死了。前年要了,去年又要,今年又要,今年还要,却碰到对头来了。那个要宫女的先锋被个啥子孙行者打败了,不发宫女。我大王因此发怒,要跟这个国家争,喊我去下啥子战书。这一去,那个国王不打就算了,一打肯定不利。我大王使烟火飞沙,那个国王君臣百姓这些,莫想一个活得成。到时候我们占了他的城池,大王称帝,我们称臣,虽然也有个大小官爵,只是天理难容哦!”
孙行者听到起,暗暗高兴说:“妖精也有存心好的,像他后头这两句话说天理难容,倒不是个坏的?但是只说金圣皇后一直没得缘分,没得沾到身,这话却不晓得啥子意思。等我问他一问。”嘤的一声,一翅膀飞离了妖精,转到前头的路,走了十几里地,摇身一变,又变成一个道童:
头挽起双抓髻,身穿百衲衣。
手敲鱼鼓简,口唱道情词。
转到山坡上,迎着小妖,打个招呼说:“长官,去哪儿哦?送的是啥子公文哦?”那个妖物就像认得他一样,停了锣槌,笑嘻嘻地还礼说:“我大王喊我到朱紫国下战书的。”孙行者接着问:“朱紫国那个事情,可曾跟大王配合起了哦?”小妖说:“自从前年摄得来,当时就有一个神仙,送一件五彩仙衣给金圣宫打扮。她自穿了那衣服,就浑身上下都长了针刺,我大王摸都不敢摸一下。只要稍微挨到点,手心就痛,不晓得是啥子缘故,从那时候到现在,还没得沾到身。早上差先锋去要宫女服侍,被一个啥子孙行者打败了。大王发火,所以喊我去下战书,明天跟他交战。”孙行者说:“咋个大王就生气了哦?”小妖说:“正在那儿生气哩。你去给他唱个道情词儿解解闷也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