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眼睛扫视了一眼,慢慢地拿起盒子里的书卷,快速地翻开了几页。
“哼,岂有此理。”孙公公看完了,将它狠狠地扔进盒子里,声色俱厉道。
花英杰两眼望着孙公公,笑而不语。他鹰瞵鹗视,目光如电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丝的腾腾杀气。
他望着似笑非笑的花英杰,感到一道无形的杀气如利剑刺心,霎时如芒刺背。刚刚还大模大样的神气,在花英杰睥睨凛然的注视下,立刻消弥于无形。
“贼人其心可诛。”孙公公愣了一下,用力拍一下桌面,愤怒地道。
桌子上的茶杯一下子就翻倒,茶水流淌了一桌。
他满以为仗着李公公的威名,可以压制着花英杰的气焰,这样就可以在他的面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想错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毕竟这里是七星楼,而不是李公公可以只手遮天的宫内,能随时随地护着自己的周全。
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自己只不过是办差而已,总不会把自己的小命拴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这七星楼,距庙堂千里之外,此刻生杀予夺的权利掌握在花英杰手上,就算是十个李公公也保不了他的小命。
“公公,别气坏了身子。贼人可诛。我义父也是深受其害,还望公公在李公公面前替义父美言几句,以洗清义父的冤屈!七星楼自不会少了公公的好处。”花如伶用衣袖拭擦掉桌面上的茶渍,贴着孙公公的耳根低语道。
花如伶看到孙公公没了气焰嚣张,在花英杰强大的气场面前已败下阵来,低首俯心,慌忙打圆场。
孙公公见花如伶说的在理,也不好撕破脸皮,就坡下驴,不再固执己见。
花如伶微笑着望着他。
孙公公心有意会地笑了。
别院四周种着各种名贵的花卉,正值盛夏,花儿怒放,争妍斗艳,园子里芬芳馥郁,香气熏人。
杨禹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花丛中嬉戏的蝴蝶,显得心不在焉。
“倪爷爷现在身处何方呢?他是不是等不到我,已自己离开了。……唉,要不是让端木无涯给耽搁了,我就可以依约赴会了。”杨禹懊恼着,胡思乱想。
现已是日上三竿,还不见华如嫣的影子。
平时,她已端着早点,像一只小云雀一样从门外蹦跳进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杨兄弟,住得还习惯吗?”
花如伶满脸笑容地踱了进来,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神秘,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是你。”杨禹愣住了,他想不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花如伶。
“想不到吧。你以为是如嫣。”花如伶似笑非笑地望着杨禹,看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嗯!”杨禹默认道。
“义父正跟如嫣谈话呢。他老人家吩咐我,陪你到他那里去。有事跟你商量。杨兄弟,请!”
杨禹惊讶地睁大着眼,小心脏开始“怦怦”地急剧跳动起来。
他想不到名震天下的七星楼楼主花英杰会亲自接见他。
杨禹尾随着花如伶走出别院,沿着曲幽石径迤迤然地走着,一路上,两人默不作声。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农家模样的院子,普普通通的几间茅屋与七星楼的金碧辉映,美轮美奂格格不入。
院子里,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休闲地晒着太阳。
花英杰躬着身子,一手端着一个盘子,手里抓起盘子里的黍粒撒向草丛上。
“咯咯”,花英杰轻唤几声,那些嬉闹的小鸡闻声,争先恐后地向他奔跑而去。
“义父,杨公子来了。”花如伶静静地待在门口,等花英杰忙碌完了,他才毕恭毕敬地说。
“像!很像!”花英杰抬眼看了杨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喃喃自语道。
“晚辈杨禹见过花楼主!”杨禹迈步上前,躬身作揖道。
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穿着深蓝色的粗麻布衣,但眉宇间透露出的威严,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
“伶儿,你退下吧。我有话跟杨少侠说说。”花英杰向花如伶吩咐道。
花如伶应诺,朝杨禹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杨少侠,你是不是觉得好奇怪。我一个糟老头怎么会干这些婆娘家的活儿?”花英杰望着草地上觅食的小鸡,自嘲道。
杨禹拘谨地微微一笑,他不知如何回答他。
“这是我们昔日生活的地方,这里的陈设跟当年的一模一样。那时如嫣的母亲还未走,就是在这里种蔬菜,养小鸡。那时,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看着她在这里种菜,翻地,浇水,捉虫……还有,手把手地教我喂小鸡。”花英杰两眼噙着泪花,喃喃细语道。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两人鸳俦凤侣,鸾凤和鸣的情境。
杨禹望着眼前泪眼朦胧的花英杰,不再是威震天下的一代雄主,而是一个孤独伶仃,让人心生怜悯的老头。
他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身世来,一股悲情涌上心头,眼眶里也饱噙热泪。
“杨少侠,说了那么多家长里短的话。让你见笑了。”
“嗯!花楼主说的故事,感人肺腑,让在下身有同感。”杨禹别过脸,抬头望向远空,不让花英杰看到他的窘迫不安。
他不知道花英杰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话,但说这些话的背后绝对不是家长里短这么简单。
他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幽静,除了他俩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影。
“如嫣不在这,难道花如伶欺骗了我?”杨禹疑心道。
“杨少侠,嫣儿昨天跟我说了,你与端木无涯比武,比他打伤了。已伤及经脉,内功尽失。嫣儿还说,你内功还可以恢复,只须有人用真气注入你的体内,贯通经络就行了。”花英杰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真的?”杨禹听到,高兴道。
“嗯,但此人的内功必须登峰造极,足够强大,而且还愿意为你输出真气,而折损功力。”
“这样的人犹如千年铁树开花,难得一见。”杨禹面露失望神色,叹气道。
“嫣儿苦苦央求我为你疗伤。因为她知道,我能让你的内功恢复。我答应了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花英杰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他。
“什么条件?”
“你必须要加入七星楼。”
杨禹听了,心潮起伏。
这诱人的条件,不是每一个江湖人物都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嫣儿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她非常喜欢你,我看得出你也喜欢她。若你娶了嫣儿,结为百年之好。你是知道的,嫣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七星楼的主人,将来也是你。”花英杰瞟了沉默不语的杨禹一眼,悠悠道。
他听花如伶讲过杨禹的江湖事迹,不想错失这样的盖才英才。
七星楼正是用人之际,若得到杨禹这样一员猛将,如虎添翼,统一江湖将是指日可待了。
他自信他开出的条件,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拒绝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半晌,杨禹缓缓道。
“那你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花英杰惊诧,淡淡地说。
他的语气是冷冰冰的,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杨禹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意味。
“花楼主,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被人要挟的人。”杨禹直视着花英杰,凛然不惧道。
“哈哈,你更加要明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在这儿没有人可以逆我意。你要不是我花英杰的人,要不是我花英杰的掌下亡魂。”
“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不怕死。你威胁不了我。”杨禹冷笑道。
“只要你娶了嫣儿,你就是我的女婿,咱就是一家人。你和我携手并肩作战,一起打天下。想想,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况且,若我百年之后,这七星楼就是你的,难道你真的没有动过一丝想念之心?”花英杰不死心地说。
“我只知道有些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况,我素来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被人束缚,身不由己。”
“好!敢反对我花英杰的人,你是第一个。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希望你考虑清楚,再作抉择。”花英杰怫然作色道。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了。
杨禹望着远处夜色中灯火通明的七星楼出神。
两天来,杨禹都没有见到华如嫣,心里知道,花英杰已将她禁锢了,不让他们相见。
虽然他对如嫣思念日深,心内的痛苦纠结难分。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加入七星楼。
因为君子立于世必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这是他离开天山时,师傅袁天正对他的循循善导。
“杨兄弟,七星楼做的事情并不是你听到的,看到的那样子。或者世人对七星楼存在误解。”花如伶道。
“我只是知道天作孽,不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所以,我万万是不敢做一个逆天道而行的人。”杨禹望着不远处那座像征着江湖地位的七星主楼,苦笑道。
“今天你是七星楼的客人,七星楼不会为难你。但你踏出了七星楼大门一步,你就是七星楼的敌人,你是知道后果的。”花如伶道。
“我知道。但我不怨天,不尤人。”
“义父已动了杀心。要不是如嫣替你求情,义父绝对不会答应给你一条活路。不过,你内功已无,若是走出七星楼一步,恐怕你寸步难行啊。”
花如伶目光灼灼,眼眸里透露着几许令他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回想起昨天在密室里花英杰询问他如何处置杨禹的事。
“义父,杨禹这些天来为了龙四,把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都得罪了。他们是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的。再说,他内功尽失,武功大折,恐怕他在江湖上走不了多远。”花如伶迎着花英杰忧郁的目光,不慌不忙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
“况且,我们杀了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可是,这样会伤了如嫣的心,得不偿失。那不如放他走,让江湖上的人替我们干掉他。这不是很好吗?”
“伶儿,你的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高明。不枉为父这么多年对你的一番栽培。”花英杰慈祥的目光看着花如伶,就像一个一代宗师在欣赏一件巧夺天工的得意之作。
“如嫣拜托我送你一程。这已是我送你最远的地方了。以后的路,你要当心了。后会有期!”出了城三里后,花如伶将乌刀和一个包裹递给他,微笑道。
花如伶知道如嫣的心意,在七星楼里,唯有他送杨禹出去,杨禹才会安全的。
杨禹也猜测到了她的想法。
“后会有期!”杨禹抱拳道。
他回头望了一下七星楼的方向,毅然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