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曹穗找荀彧来并不是想要劝他,毕竟该说的都说了,若是荀彧依旧拧巴,那她只会尊重他的选择。
荀彧靠着躺椅,好半晌都没说话,曹穗便耐心地等着。
她仰望着头顶的天空,上面还有几处云团,在里面能找到许多动物的形态,她便顶着不刺眼的眼光描绘不同的云团形态。
“女公子不用担心我,只需安心生产就好,荀彧和魏公之间,确实不会再如此下去。”
曹穗心里头没办法往大团圆的方向去想,他连魏公都喊出来了,眼睛瞪得圆溜溜,伸手拉住荀彧的衣袖,“先生,是生是死给我个痛快,我不想猜猜猜。”
荀彧难得和她卖起关子,哪怕曹穗装模作样地被气到肚子疼都没能让他说真话。
只有荀彧这个旁观者能说曹穗的演技有多差,他只在她叫唤的第一声有被吓唬到,但听到第二句第三句便能听出她是在做戏。
后面无论是曹穗示弱还是强硬,荀彧都不为所动,曹穗气得不行。
荀彧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
曹穗一直都没把这口气顺下来,杨修回来后觉得高兴的是,没有见到一个低落的夫人,但收获了一个气鼓鼓的夫人。
曹穗心里就像是一直被一根羽毛在骚扰,痒痒的可又抓不住罪魁祸首,迫切地想要跑到荀彧府上把人摇醒。
杨修望着在榻上时不时就拍拍拍的曹穗,见她过了往日睡觉的时间都还没有睡意,默默地拿起一本诗经走向曹穗,先摸了摸她的肚子打招呼,得到小脚丫的回应后便心满意足地开始读诗经。
曹穗瞪大眼睛,很不想意会到他的意思,可杨修的表现实在明显,想不意会都难。
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的眼皮不争气,一听到那缓缓而来的沉稳低哑男音,就好似被压了千斤一般撑不住地想要和下眼睫会合。
曹穗还想要挣扎一下,但白眼都翻出来也挡不住滚滚而来的睡意,最后只能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
等以后孩子一听到读书声就犯困,有他后悔的时候。
曹穗的抓心挠肺没有持续多久,三月底的时候,曹穗便听到荀彧向曹操请辞的消息,曹操并没有答应。
可即算如此,曹穗也被震惊得呆在原地。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掺和进这对旧友兼上下属之间,他们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曹穗后来听到的消息,便是荀彧再三地上书请辞,等到第三次,曹操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终究还是将他如了荀彧的愿。
都没等曹穗去祝贺他平安退出,荀彧主动上门找曹穗,丁氏也在场。
曹穗此次再见荀彧明明和之前相隔不到十日,但他整个人都好似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好似一瞬间消失,又变成十多年前曹穗初见时风光月霁的模样。
曹穗本来满肚子的疑惑在见到他后便都消散了,这样便很好。
但没想到的是,等到后来几人坐在一块闲谈,荀彧平淡地询问,“女公子,荀彧想要自荐,去安民学校当一名普通的学师,不知女公子是否觉得可行?”
曹穗脑子都有点懵,反应过来后迫不及待地回答,“当然可行。”
她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都有些劈岔,丁氏震惊之余被她一嗓子吼了回来,“说话就说话,荀先生难不成还能跑了?”
曹穗一脸魂游太虚还未归位的表情,只觉得好像在做梦,“我确实怕先生跑回颍川。”
她望向荀彧,“先生,你刚刚的话我可是当真了,阿母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见证人,你此时后悔也来不及。”
“桑,帮我备上纸笔,我要给文若先生写任职书。”
她也不等荀彧再开口,马上吩咐桑帮她准备东西,显然当场就要定下,火急火燎的生怕荀彧后悔。
曹穗当场就给荀彧写任职书,签名不够还让他画押,若不是没带私章,怕是墨迹未干的纸上面还得多加一个私印。
曹穗把纸小心地放在旁边晾晒,冲着荀彧得意道:“我终于从阿父那里把先生挖过来了,果然,没有挖不到的墙脚,只有不努力的人。”
荀彧失笑,也想到过往她几次三番地劝她“弃暗投明”。
丁氏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别得意忘形,小心你阿父等你生完收拾你。”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曹穗的肚子,她这可是没多少日子就要生产,到时候保命符可就没有了。
曹穗立刻收敛,脸上的表情瞬间乖巧,“在家里说说嘛,文若先生现在是我的人,阿母你又不会去告状,阿父不会知道的。”
一副如果阿父知道,肯定是阿母你告状的小聪明样,又为自己争取了好几个敲脑袋。
荀彧心境变了,久违的这么平和,在曹穗这里晒了几个时辰的太阳才发现,他好久都没认真地欣赏过如此好的天气。
对于曹穗而言皆大欢喜的结局,曹操自然也知道荀彧的后续,对于此事没有提及,想来也是认同的。
但曹穗还是认真地写了一封信给曹操,难得的没有请代笔杨修,就是为了让老父亲看见她的诚意。
杨修为她送信已经习惯,曹操也只是询问了一番曹穗如何便简单地放过他,打开信之前还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曹穗乱折腾。
信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几次找荀彧谈话还有聘任荀彧的事情交代清楚。
老父亲有渠道知道是一回事,她主动交代又是另一回事。
信件的最后,曹穗那熟悉的,夸张的语气又回来了。
“阿父应该不会因为我挖了你的墙脚就小心眼地记恨我,听信身边小人的话,觉得我居心不良吧?”
“阿父肯定不是这种小肚鸡肠、是非不分、心胸狭隘的人,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可不能因为小人的挑唆淡了。”
“我和阿父才是真感情,和文若先生那就是馋他的才华,阿父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说。”
曹穗还发挥了毕生的绘画才华,画了一个偷偷摸摸又尽显猥琐的小人。
曹操脸上的嫌弃挡都挡不住,但嘴角的笑容也无法抑制。
“真是小孩子的手段。”曹操捏着薄薄的信纸嫌弃地点评,但却小心地收起来,“画得可真丑。”
但紧接着,霸府主簿就调走了一位官员。
旁人没有注意到,但司马懿却了然。
又是一个沉不住气的被发落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