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薛东语气急切,心头狂跳。
“怎么会这样?”梨娘呆呆地重复薛东的话,泪水滑过日渐消瘦的脸颊。
薛东并不迟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雾蒙蒙感萦绕在心头。
血染红了衣服,薛东拉着恍神的梨娘往林大夫家走。
稻浪在翻滚,金黄只余一小部分。
呼吸间是别样清新的味道,踏上田埂的梨娘蓦地清醒,身体连连拒绝。
“我不去!我不去!”梨娘的发疯似的往回走。
“梨娘!”薛东被拉扯得踉跄,态度强硬:“你的手必须找林大夫看看。”
梨娘失声尖叫,痛苦的泪水凌乱地打在脸上。
薛东不明白,梨娘从未如此抗拒林大夫。
可血流如注的手不可能放任不管。
薛东拧着眉,心疼又焦急地试着转圜。
“梨娘,梨娘。”薛东拉着梨娘,轻声劝慰:“不找林大夫,我们去看囡囡,她在大姐家呢!我们去带她回家!”
“囡囡?”梨娘像是回魂了。
她脸上又哭又笑,至少不再是抗拒的吵闹。
薛东轻舒一口气,拉着梨娘继续走。
一个一瘸一拐,一个疯魔痴傻。
田埂很挤,夫妻怎么并肩?
“没有囡囡了。”梨娘听着稻浪的歌声,心中的晦涩达到顶峰。
薛东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妻子。
她的发梢因为拉扯乱起来,泪水耷拉在脸上,人是碎开的。
明明已经很是讲究,生活还是变得杂乱无章。
“没有囡囡了。”梨娘声音很轻很淡,像在说今日的好天气。
“什么意思?”薛东确信自己没听错,心中毫无头绪:“你说囡囡在大姐家……”
“囡囡被我卖了。”梨娘瘫坐在田埂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五百两。”
梨娘话音刚落,薛东同样瘫坐在田埂上。
手中的棒子踉跄在稻浪里,压折满门丰收。
薛东颤抖着唇,浑身都是不可置信。
生儿育女若只是为银钱,他无话可说。
可他和梨娘不是啊。
他们是一家人。
而孩子……是唯二的爱。
清晨的太阳洋洋洒洒地眷顾人间。
田埂是很挤。
夫妻此刻并肩。
“梨娘?”薛东捧住妻子的脸,声音很哑:“银子在哪儿?我们去把囡囡赎回来。”
“不够的。”梨娘摇着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薛东的腿。
“那也要赎回来。”薛东的泪水滑过干涸的嘴唇,手上却拉着梨娘起身:“你回家拿上银钱,薛宝托付给大姐,我们现在就走。”
“不够的。”梨娘看向丈夫,人僵着不肯动:“还差五十两。”
“没事。”薛东在想办法:“我去找汪老爷。”
梨娘的手动了动,她知道汪老爷是谁。
一个恶名昭彰的,镇上的大户。
利滚利的放血买卖不得人心。
汪老爷自己却颇为得意。
日日上供肚中五脏庙。
十里八乡都是他的吃食。
苦笑挂上脸,梨娘擦了泪水,抬眼看向整装待发的丈夫。
“我不给。”轻声的三个字,梨娘太坚定。
“没事的梨娘。”日后的艰辛在脑中盘桓,薛东还是开口:“囡囡很重要。”
“回来一起过苦哈哈的穷日子吗?”梨娘又恢复疯疯癫癫的样子。
“我宁愿她被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