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质问,段少允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今晚当真是被她气急了。
他本以为,拿出最能贬低对方、最能戳对方心窝子的话来予以回击,哪怕那些话都是谎言,可只要能打破她的洋洋得意,堵住她那张可恶到极致的嘴,便是大获全胜,大快人心。
可当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带着几分困惑和怨恨的目光,以及凝在半空、颤抖不已的匕首时,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对劲。
他努力地想感知到心底哪怕一丝胜利的喜悦,可却一无所获。
相反,一种焦躁感攫住了他的心。仿佛自己在懵然无知的境况下,搞砸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啊,她曾提出过,要带他去找她师父,为他解毒。
甚至在他毒发时,她还曾夜探行宫,将他从冷水中拖出来,喂他喝下解药,又抱着他给他取暖。
那段记忆已过于久远,现在想来,竟像是一场梦。
那时她还满心满眼都是他,总是像一只为非作歹的狐狸,狡黠而自得地使出浑身解数招惹他。
那时的她,总是带着笑,戏谑的,挑衅的,诡计得逞时耀武扬威的笑……以及只对他一个人露出过的、明媚到毫无遮拦的笑。
记忆中她的脸与此时的她重叠在一起,竟是找不到一丝相像的地方。
他本以为,她浅薄寡情,朝三暮四,如今她和那小倌正情投意合,那番拿她当“解药”的说辞,无非只会挫一挫她的锐气,杀一杀她的威风,让她休想再拿当初两人在一起时的事情来羞辱他。
这套说辞果然有效,甚至比他预期的有效太多。
他从来没在凤筠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以至于他立刻移开了视线,仿佛一刻也无法忍受她那样看着自己。
她不应该总是无坚不摧,满不在意的吗?
又或者,她应该是斗志昂扬,睚眦必报的?
可为什么她此刻握着匕首的手,明明离他的心窝不过寸余,却许久不肯刺进来。
“你今日既说了心里话,我也不妨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你。”她一字一句,说得坦然,“我这辈子从没栽在一个男人手里,遇到你,算我倒霉。你拿我当解药的那段日子,我却对你动了心。”
段少允的瞳仁剧烈一颤,呼吸随之停滞。
“这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凤筠并未抬头看他,继续自顾自说道,“我这人做事全凭心意,很少会为什么而后悔。如今,我却非常后悔曾一门心思地去靠近你、撩拨你。”
她将匕首丢开,随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你从未看得起我,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你段少允也着实不配我凤筠喜欢。”
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的指甲掐入掌心,痛而不自知。
她继续道:“当初给你下药……后面的事算我活该。你不欠我什么,就算有,刚刚那一刀,也算是两清了。但今日梅玲月勾结章时栋,设局害我,章时栋赔了一双眼睛给我,勉强算得上罪有应得。可我和梅玲月之间的账却还没来得及算。”
她自嘲一笑:“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你要么现在杀了我,我但凡出了这个门,便迟早要讨回自己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