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早让小太监传过口谕,说她还欠他一头鹿,等他忙完了,晚些再同她清算。
她在一间布置华美的营帐里喝茶,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不禁坐立难安,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出去,哪有心情品这茶水是什么滋味?
若是皇上气她白天大不敬的罪过,有意整治她出出气,这倒还好说。
凤筠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她心里难免直打鼓:万一,只是说万一,皇上对她有那种意思……
那她还活不活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皇上看上的不过是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就像梅玲月话里话外暗示的那般。
但这有什么区别?她还不是难逃入宫的命运?
上次太妃娘娘不过是旁敲侧击了一下,她就吓个半死,这次她人都被皇上扣住了,又犯了错,被捏住了把柄……
一想到白天在树林里时,那股子包围着她的龙涎香的味道,以及那只手碰到她皮肤的触感,她的头皮都发麻。
她现在十分后悔今日来参加什么劳什子秋围。
她早该乖乖听她爹的话,随便找个由头,有多远躲多远。
如此胡思乱想着,她在营帐内按捺不住地踱来踱去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地面都快被她踏破了。
终于,当天色早已彻底暗下来时,有个小太监掀开帘帐进来了,说皇上宣她过去。
凤筠只好按下心中的忐忑,硬着头皮跟着那小太监走。
眼看着离那顶最大、最奢华的营帐越来越近,甚至凤筠都能闻到那里面馥郁的熏香味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却突然伸手,挡在了他们面前。
“婉妃娘娘正在里面伴驾,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她的音色沙哑冷硬,提到“闲杂人等”时,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凤筠。
果然,前方的营帐里隐约传来奏乐声以及交谈声。
但带着凤筠前来的小太监面露难色:“姑姑,皇上当真如此吩咐的?”
嬷嬷不悦挑眉:“婉妃娘娘陪皇上的时候,皇上素来不喜旁人打扰。这还用得着皇上亲自指示吗?”
小太监为难地搓了搓手:“可……可刚才,明明是皇上要奴才……”
嬷嬷不耐烦地打断:“在皇上跟前当差,心眼不知道放活泛些吗?婉妃娘娘宠冠六宫,有她在皇上跟前,皇上哪还顾得上旁人。你此时进去,搅了娘娘和皇上听琴的雅兴,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小太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头看了眼凤筠,又看了看前方一片歌舞升平的营帐,眉心紧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嬷嬷适时地催促道:“行了行了,你先把人带下去,皇上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再传召的。”
不管对方的用意为何,凤筠打心眼里感激这位婉妃娘娘。
她心里急得很,就差拉起这位公公的后脖领子,把他一并拖走了。
正当这小太监迟疑不决,而凤筠又急不可待的节骨眼上,营帐里的琴声戛然而止,随后一个人影冲开帘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人身材娇小,步履踉跄,没头苍蝇似的跑过来时,不仅推搡了那位凶巴巴的嬷嬷一把,还顺带着撞到了凤筠的肩膀。
“哎!这……”嬷嬷受了惊吓,险些摔跤。
凤筠扭头去看时,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又是她梅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