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蒋临风推进洗手间,还没来得及给她示范洗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看蒋临风穿着衣服就迈腿要进浴缸。
她很喜欢水,看到那一缸隐隐透着淡绿色的水,眼睛发亮。
何大能给她比划脱衣服的姿势,她就这么一身衣服,何大能自己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弄湿了连换的都没有。
纠结许久,没有办法,何大能给蒋临风脱了衣服。
就是嘛。
真脱起来的时候,何大能觉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这一身白肉,何大能也不是没见过,刚从坛子里出来的时候,她连杀人时都是赤条条的。
更何况,经历了最近这几件事情之后,何大能对待蒋临风,已经完全没有了性别的概念。
蒋临风在何大能眼里,还是那么好看,但是,何大能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心动。
算一下,两个人的年纪相仿,何大能被蒋三金买走的时候,也就一岁吧,蒋临风那时候刚出生,两人还真是前后脚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又是前后脚来到了蒋三金身边。
何大能刚脱掉蒋临风的最后一件衣服,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水里。
估计她不会淹死,何大能就转过头去,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刚才给蒋临风脱衣服的时候,她撩水玩儿,把何大能的衣服也弄湿了,那包烟没能幸免,被水泡了一些,白色的烟杆变成黄褐色。
何大能坐在浴缸旁边,耐心地将烟杆烤干,放进嘴里。
洗手间里有香薰,何大能不太喜欢那种味道,总觉得有种疏离感,回忆他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在烂泥里打滚,太高雅的地方,他不太适应。
不过想到这儿,何大能笑了一下。
蒋三金和宝彪子那种人也是如此吧,就像何大能不适应高雅和洁净一样,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应该也对烂泥有着陌生和抵触。
挺好的。
何大能笑了。
不知道将他们拉进烂泥里的时候,他们那张干净又高贵的脸,会是什么表情。
何大能心满意足地吞云吐雾。
都说,打仗要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
烂泥啊,那是何大能最熟悉的地方。
何大能背后响起了拍打水面的声音,他回过头看着蒋临风。
我们会赢,放心好了。
事情的转折,始于一只猪……
哈哈哈哈,何大能没憋住,笑出了猪声,那口没完全吐出去的烟,呛得他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蒋三金和宝彪子肯定不会想到,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因为一头猪,出现了转折。
何大能对那头猪,的确有同情,不过更多的是,何大能在心中对自己做出了许诺。
他绝对不会成为那头猪,不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蒋临风也是。
以前,何大能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很疏离,虽然遇到过很多人,尤其是当何大能的年纪越大,当他的心智越来越接近一根老油条的时候,他开始逐渐摆脱了被操控的命运,但凡遇到的人,哪怕是年纪比他大一倍的那种,往往也会被何大能吸引或者操控。
但是不论如何,何大能从来不会将他们当成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他们和他并不亲近也不可能亲近。
何大能对他们总是隐隐地有种恨意,行吧,不说得那么严重,但也是排斥和疏离。
大部分人都有个家庭,再不济的父母,哪怕互相厌恶争吵,好歹偶尔也会有些温存的时刻。
在这方面,何大能永远输给他们了,刚好他不喜欢和比他优越的人相处,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除了街边的野狗,何大能找不到其他朋友。
老天不公平,从来都不。
但是蒋临风是个例外。
背后,蒋临风一边玩着水,一边轻轻地哼唱着,起初何大能还觉得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好笑——蒋临风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动物身上学来的,她居然会唱歌,难道坛子旁边有鹦鹉?
但是何大能看到蒋临风一边唱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何大能恍然明白了。
据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感受到孕妇感受到的一切,看来这话是真的。
蒋临风是在母体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感知到母亲在做什么,甚至能模仿她当时唱的歌。
她一边哼唱,一边往身上撩水,在这短暂的瞬间,让何大能忘了这是个杀人机器,也忘了蒋三金接下来可能还有无穷无尽血腥的任务安排给她。
这种闲适的气氛,让何大能松了口气,一些模糊的感觉从水底涌现,在他心中逐渐变得清晰。
何大能从蒋临风身上找到了亲近感,不光是因为在这件事情里面他们两个相差无几的地位,还有出身。
现在看来,何大能终于愿意承认,以前他不愿意和其他人亲近,那种排斥感的背后,多少有些自卑,在见到蒋临风之后,他终于可以坦然地承认这种感受。
不管是被卖给不同的人,还是被关在坛子里,他和蒋临风一样,没有父母,命运完全被左右,最关键的是,蒋临风对他有着特殊的信服,何大能非常确信,蒋临风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在她看着二岭东他们时出现过,更别说让她痛恨的蒋三金。
时间差不多了,何大能看着蒋临风,她正好也看向何大能,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顺手捧了一抔水泼向何大能,何大能没躲,借着那水熄灭了已经烫手的烟头,抄起毛巾,将恋恋不舍的蒋临风从浴缸里拖出来,给她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吹干头发。
何大能将用过的浴巾铺在地上,自己坐在马桶上,让蒋临风坐在浴巾上,他用手当梳子,一点点拢着蒋临风的长发,帮她编好了辫子,将头花绑在上面。
那头猪被绑在车尾,于雪地中拖行的身影再一次浮现。
何大能确定,他不会让自己或者蒋临风落得和它一样的命运。
开门出去的时候,何大能听着左右两边,蒋三金的房门开着一条缝儿,应该是在打坐。
隔壁房间里响起震耳欲聋的鼾声,是大雪人,听说有些当过兵的人,就算退伍了之后,身上还会留有一些当兵时的习气,大雪人则是落下了个病根,爱睡觉,贪睡,当年做哨兵的时候太缺觉,好像他剩余的人生都是为了把那些觉给补回来。
二岭东和四儿在打扑克,两个人喊得山响,旁边的大雪人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