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苟言笑的传统老头,和一个不苟言笑的科技宅男,就算是谈工作,也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的距离。
令人意外,从餐桌到车里,他俩都有谈不完的话题。
准确来说,是任恒鸣一直在捧爸爸的场。
任恒鸣为人一向很谦和,面对爸爸,只有更甚,这把七分醉的爸爸捧得有些飘飘然。
显然爸爸很喜欢他。
哎,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叹了口气。
殊不知,她窝在角落里偷摸着露出的疲态,已尽数落入后视镜里的那双明眸里。
钟镇南的电话来得及时。
及时地把她从尴尬的泥潭里捞了起来,然后架到了火上炙烤。
“你在家吗?吃饭了吗?没有我去接你。”钟镇南一开口就是一连串快乐的符号,应该是提前忙完工作,语气里满是松弛感。
钟镇南每天都很忙,他常在b市,除了闲时来精酿店之外,更多的时间他还是在他舅舅的牙科医院里学习和工作。
“今天这么早下班……”意晗低声说,不自在的语气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心虚反馈。
“我吃饱了,晚点再说吧。”意晗靠近车窗小声地说,她看到车窗玻璃上的自己。
有些紧张,有些不自在。
钟镇南显然是个人精,电话那头的他实实在在地沉默了几秒,看样子隔着电话也瞒不了他。
“你在哪?”他问。
回家路上会经过精酿店的路口。
意晗看了一眼车里其他人,大家说话的说话,看手机的看手机,没有一个闲着。
她正要松口气,爸爸突然cue道:“不是说路上会经过你们店吗?”
回答他的却是满车的支支吾吾。
“要送你去店吗?”最终还是任恒鸣打破了僵局,不过他还不如不开这个口。
黑暗里爸爸一声干咳显得格外突兀。
“不用,送我们回家吧。”意晗小声地说。
三十六计躲为上计。她可不想给钟镇南这么大的惊喜。
惊喜呢,总是虽迟但到。
任恒鸣的黑奔驰,化成灰钟镇南都能认出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任恒鸣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从车上下来的这呼啦一堆人,直接让他忘记了点烟。
他就这么一手夹着烟,一手举着打火机,微抬着眸看着不远处的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行,爹妈舅子都齐全了。
夜色并不浓,路灯并不暗,难堪两个字足够平铺眼前几十米距离,黑漆漆的,就像一条银河。
任恒鸣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后视镜,黑暗里钟镇南的身型轮廓依旧挺拔俊朗,举着烟僵持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突然侵略领地的豹子,警惕又迷惑。
至于下了车的人,便猝不及防地接住了尴尬。
这场无声的闹剧,由钟镇南亲手了结,他开车离去,不管是猛然的关门声,还是车加速的轰鸣声,都直接表明了他的暴怒。
意晗看着车远去,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又酸又涩,等车消失在视野里了,她这才迟疑地看向了脚尖。
“先回家吧。”妈妈小声地说。
少了任恒鸣的圆桌,此刻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压根就没话说。
爸爸坐在桌边不停地抽烟,每一口云雾都非常沉闷,直到整个客厅都变得朦胧起来。
“呛死了,别抽了。”意晗妈妈不耐烦地打破沉默。
意晗爸爸干脆把烟摁熄在眼前的花盆里,意晗还没来得及心疼花盆里的发财树,便听见他慢悠悠地说:
“我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和姓钟那小子,干脆趁此机会结束掉,免得还得去解释多余的话。”
意晗暗自吞了吞口水。
“你要对你自己负责。”妈妈轻声补充。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爸爸骤然站起,转身走到房门边又停下。他背对着客厅的两人,语气平静地说:“选择在你,但是要我和解的话,绝无可能。”
态度决绝。
似无扭转之可能。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需要直视跟钟镇南的关系。
和钟镇南在一起,快乐又自由的时光自然是有,她得承认,没人会不喜欢钟镇南这么优秀的人。
只不过她更愿意把跟钟镇南这种感情称之为志同道合,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只不过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在捋不清和任恒鸣的感情线的时候,她仓惶躲进钟镇南的怀抱。
她以为忘掉旧人,爱上新人是简单的事情,其实不然。
所以这每一步就是错的。
只不过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不知道怎么跟钟镇南开这个口。
但凡先提出结束感情,在钟镇南心里,她或许就是为了任恒鸣而背叛他,或许是因为介意他的家庭背景而离开他。
他骄傲又敏感,一定会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