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的一刻,我突然发现她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难怪从进门开始一直不怎么说话,但是她直接把我从梯子上拽下来很危险的啊。
“我哪知道那是谁的衣服,你给我干嘛?”
白黎念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原本还想继续说什么,最后突然笑了一下,她扶住自己的脑袋,一只手指着我,但是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白黎念这才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猛地朝我挥来,但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拳头已经在我的眼前。
她出拳怎么会这么快?我根本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你是不是有病?!”
窗外大树上的枝丫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般,“啪唧”一声一大坨雪掉到了洁白的大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吗?骗骗别人得了,你不能连自己都骗啊?给我说什么父母在外地,家里没人能给你送厚衣服,赵娣,你能不能为自己多想想?”
听到白黎念的训斥,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她,我这样的体质,确实不做好保暖的话,很容易就会出现问题,可是......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去跟所有人诉苦?还是我去祈求我的父母,让他们多多怜惜我一些?”
我慢慢握紧拳头,我怎么可能不冷呢?要不是青黛给我的这一床被子,我或许早就因为天气冻死在这个宿舍里。
但是,就算我说了又能怎么样?
我小的时候,大冬天睡得还是草席,被褥还是我爸他们用剩下的,夏天稍微好过一点,冬天我不仅要割猪草,还要拾柴,跟奶奶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手上全是冻疮。
“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就不要随意指责我好吗?如果他真的爱我的话,肯定会像青黛的父母一样时不时抽空来看我。”
我慢慢的抬头,眼角滚烫的泪水是我还活着的证明,我强压着声音中的颤抖,尽量咬字清晰的一字一句说出我的委屈。
“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从你的衣着上就能看出来,咱们不是一种人,生活的层面也不一样,你不了解我的痛苦,同样的我也不知道你到这个书院的目的,但是,白黎念......”
白黎念看到赵娣的双唇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最终慢慢闭上,她的身形在不断颤抖,眼中的泪水一点点打湿她的衣襟。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慢慢攥紧,又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插入。
“白黎念,不是我不在乎自己,是我根本没办法在保证自己活着的情况下,还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我.....”
白黎念紧蹙眉间,低沉着面容,随手拿过那件棉衣,包裹住我。
“赵娣,死亡很简单,但是活着很难,你连死亡都不畏惧,为什么不想着挑战一下活着?”
我刚想要开口反驳,却被她用手挡住了双唇。
“你别说话,听我说。”
她将我推向青黛的床上,随手拿起被褥将四周挡住,随后着手一件一件脱下我穿在身上杂七杂八的衣服。
“现在的你,别无选择,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没有办法控制你的人生,当你开始慢慢摆脱了他们,逐渐长大,你就会发现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她将衣服随手放在一边,直至最后剩下了一件白色的卫衣,这才停下双手,将棉衣套上。
“每个能力不足的孩子,都会想象自己如果死掉的话,自己的父母会有多么的伤心,但是这些想法仅仅适用于爱他们的父母身上,你不一样。”
拉链被一点点拉上,俯身将衣服的扣子一个个扣上,当扣到最后一个扣子时,她抬起我从没见过,带着十分锐利的杀意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报复他们的方式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活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当他们开始陷入无尽的懊悔,甚至开始祈求你的怜悯时,赵娣,你就完全蜕变成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压抑的环境,还是眼前截然不同的白黎念,我竟然感到了有一丝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我不明白她的话,但是这让我有些意识到自己以前不要命的举动有多么的愚蠢。
毕竟,那些通过极端方式来引起父母注视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本质还是爱着他们,他们会经历这些事之后得到爱。
但是我呢?我并不会得到那份十分昂贵的爱意,或许恰恰相反,只有二大娘一家,还有奶奶以及师父他们记得我,其他人,我会很快被忘记吧。
她转身扯下挡住视线的被褥,我转头看向白灿灿的雪地慢慢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