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讽刺又幽默的是,这个时刻颜乌正在酣睡的梦乡里头呢。
连续砍了十天柴,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叫狗蛋傻眼、瞠目结舌的是,颜乌竟然将妻子也叫上,夫妻俩挑柴去卖,一部份是卖给卜氏母亲的那家财主,一部份叫楼骆川联系卖给他的左邻右舍。
夫妻俩一天挑四担柴,挑了五天,这个大阵仗的举动,狗蛋看的眼睛喷血,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一身蛮劲的嚣张气焰也被颜乌打进了阴曹地府,整个人从头到脚彻底蔫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直到被撞着头破血流,狗蛋这才认输,耷拉着脑袋瓜回到家,将颜乌卖柴奇迹对父母讲了,之后大骂:“黑灾鬼鬼名堂多,几天里他就卖了三、四十担柴,发了,他发财了,他要当财主了。”
儿子这么一通大骂,听的心烦,狗蛋爹责斥道:“人家是书香世家,祖宗传下来就是做学问的,喝墨水的,见过世界,脑筋好用,你怎么跟他去比?你一天到晚不安心砍柴过日子,跟在他屁股后头瞎胡闹,被他吞进肚子了,还不知道,三更天挑柴去卖,结果呢?”
还没有被父亲骂醒,狗蛋把一切怨恨扣在苍天头上,一根筋认定是苍天偏袒颜乌,欺负他……
越骂呢,苍天越爱跟狗蛋开玩笑。
次日早上狗蛋挑柴上集市卖时,偏偏又看到颜乌在一个布匹庄买布料。——你说,这气不气人,气死人。狗蛋当场气得跺脚大骂。
卖柴也没有卖到多少钱,够他颜乌扯几尺布匹回去给老父和妻子做件衣裳而已。
人生头一回双手、汗水挣得钱给父亲买布料做衣裳,一路上,颜乌欣然自喜,一颗心犹如泡在蜜坛里,自豪、欣慰、激动、高兴、喜悦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像一袭从天空倾泻而下的瀑布。
远远的看到父亲正在洞口带孙子,按捺不住心潮澎湃,大声叫道:“父亲,孩儿给你买了布匹,给你做一件新衣裳。”
顷刻间,酸甜苦辣涩一古脑儿汇集成一股情感的洪流,冲撞那扇情感闸门,没办法抑制,颜凤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一会儿,他只感觉儿子把布匹放在了他手上……
儿子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他还要时常去苏溪村讲学传授,可是他却舍不得给自己做件新衣裳,颜凤深刻感受这份孝心是天底下人世间最难能可贵,虽然只是粗糙麻布,但是却比绫罗绸缎更为珍贵。
捧布匹双手在颤抖,颜凤嗓音哽咽:“孩儿,你要去苏溪讲学传道,要穿着体面点,这布料还是你拿去做件新衣裳吧。父亲老了,又不出门,穿体面也没人看。”
笑嘿嘿的,一脸憨厚的叫人可敬,颜乌气宇轩昂,声析江河,抑扬顿挫琅琅说道:“为人师表,美在内心,净在灵魂,贵在庄严、尚贤、朴素,不在外表华丽与高贵。”
血液汹涌,心跳剧烈,情感洪流奔腾,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颜凤胸膛蠕动,儿子的孝心日月可鉴。小的时候,儿子如此叛逆,他时常责备妻子宠着儿子,长大了定然不服管教,逆子一个……
想到妻子,颜凤心隐隐作痛,他内疚,他不但亏欠妻子,也亏欠儿子,大凡自己年轻时不懦弱,有儿子的虎气,或许他妻子不会惨死,不必由儿子小小年岁撑起这个家庭。
然后儿子对他无怨无悔,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留给他吃,今天还给他去买布匹做衣裳……颜凤想着想着,辛酸泪水又漫上来。
漫漫长夜,在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徐徐升起时,结束了。
吃吧早饭,颜乌去地里干活,卜氏在给公公裁缝衣裳,颜凤带着小孙子在一边玩耍,教他唱民谣。
夜里睡觉时,附在丈夫耳边,卜氏悄悄地对他说,她想把布料留给儿子做几件衣裳,要不然冬天一天,儿子就没衣裳穿了。
黑暗中,动作轻轻地搂紧妻子,颜乌说,儿子还小,正在长个,今年做的衣裳,明年就不能穿了,即使做长点,过个两、三年也不能穿,他们是穷人家,没那么多钱。等地里的活干完,他上山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只山羊,用山羊皮给儿子做件羊皮袄吧。
“嗯。”卜氏觉得丈夫说的对,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