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日。
在日也盼夜也盼,一片雾雨中,祖母的梦中情婿终于上了门。
带了一长溜礼官,和十来辆马车的定亲礼,招摇过市,排面给的很是丰足。
一番冗长的过礼后,终于到了饭桌上。
祝筝因为绣荷包睡的越发晚,白日里就恹恹的,全程像个旁观者一样木讷着配合,坐在饭桌上就开始打瞌睡。
聂如柯寒暄了一番,很快进入了正题,“钦天监选了几个日子,我挑了挑。”
“正月初一不错,虽然是年关,但辞旧迎新本就寓意深远,不知道老夫人和四小姐,意下如何?”
正月初一……
祝筝抬起了眼。
聂如柯正巧看她,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祝筝被他的小动作吓得瞌睡都飞走了。
这个聂如柯,本就知道她和容衍的事,挑这个日子,难道是故意的?
不对,容衍又不是到处闲聊的性子,他在成须山的事,聂如柯应该不知道才是……
所以只是巧合吗?
因着想这个正月初一,祝筝接下来更是食不知味,怎么吃完的都不记得。
送客的时候,雨大了些,祖母送到门口,让祝筝再送一段,好让两个年轻人单独待一会儿。
前门处,离聂府的马车十来步远。
聂如柯一身红衣,打着把祝老夫人给的青绿伞,像个新鲜的朝天椒似的。
他看向祝筝板正的神情,“怎么?看到我来,天都塌了是不是?”
虽然他也期待着自己的马车被撞翻,但显然有人比他更不希望他来。
这话说的祝筝没法接,只能当听不懂,执着地想把人往车上送。
聂如柯却走的不紧不慢,见祝筝着急,干脆停了下来。
“听祝老夫人说,你在给我绣定情信物?虽然多此一举,但绣都绣了……我就勉强收下吧。”
祝筝噎住,“……没绣。”
聂如柯了然,“哦,不是给我的。”
祝筝避重就轻,“指挥使何必说这么明白?”
聂如柯笑,“原来,他们都吃你这一套?”
凉风四起。祝筝没理会他说的“他们”是谁,不想再接话了。
这个聂公子本来就对她印象极差,心里只觉得她得陇望蜀,水性杨花,她也懒得辩解什么。
聂如柯吃了一天冷脸,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有趣,故意问道,“祝四小姐这副做派,是觉得配我你很吃亏吗?”
祝筝挤出个笑,“不亏,高兴地觉都睡不着。”
“没一句实话。”聂如柯看她笑的比哭还难看,“行了,吃不吃亏,都闺中待嫁吧,正月初一,反正跑不了了。”
说完他总算肯抬脚走了。
祝筝落在后面半步,忽然道,“聂指挥使。”
聂如柯回头看她,雨丝飞舞中她神色严肃,颇似几分某人的风姿。
“你对赐婚没半点意见吗?”祝筝问道,“即使我们一生注定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你也接受得了吗?”
聂如柯神色暗了暗,“婚姻到头,都是相看两厌,和谁都一样。”
秋风卷着几片落叶打着旋,两人的衣摆吹的翻飞,被雨滴洇出暗纹。
“不一样。”祝筝压轻了声,“有的人,就是不一样。”
见过珍珠,从此就会更觉出鱼目的暗淡。世间若是有了入眼的人,那他就变得和谁都不一样,谁都不能与之相比了。
聂如柯看她愣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道,“祝四小姐这是已经跟谁相看两不厌了?”
祝筝被他说一句呛一句弄得也没了好脾气,懒得再打哑谜,回敬道,“你说呢?”
聂如柯笑了两声,转身收了伞上了马车,不忘留下一句,“既然一个两个都相信这场亲结不成,我倒是想试试,我偏要结,又会如何?”
祝筝简直摸不透这人的脾气,“指挥使何必为了别人,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聂如柯挑开车窗帘,打量祝筝一眼。
“谁说我不愿意了?”
祝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