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个人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他握着酒杯在出神,一杯接一杯的饮,神情似是迷惘,似是索然。
琉璃窗浸透暖光,浮尘都染上了金光,乐音欢声却像漂浮的雪絮,在碰到他的那一刻便即时化了个干净。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
也许半支曲子,也许两三四五支。
容衍忽然起了身,取道一侧往殿外走。
及至门口,一个满头花白的影子窜过来,手一把拉过身后的人,堵在了容衍跟前。
“太傅大人!祝府承蒙大人厚恩,一定要让我们筝儿敬一杯酒!”
祝老夫人激动地拿着个酒壶,倒酒的姿势都有些颤巍巍,倒完一杯塞进祝筝手里,一杯朝容衍递过去。
容衍却没接,垂眸看向跟前那张熟悉的面庞。
红衣衬得她一双眼睛分外的黑,像是一层雾拢在里头。
成须山拜师那日,她也是这样一身红衣裳,只是那日同样穿着红衣和她并肩而立的,是他自己。
那些在山上的日子,她的笑容比如今多出许多。真心开怀不作态时,她会笑的眼睛都眯成弯弯的,鼻尖微微皱起,略带着一些狡黠……
其实自回到盛京,就再也没见过几回她那样笑了。
以后,大约也没机会见到了。
容衍好半天没动静,只盯着祝筝瞧,直把她瞧得浑身不自在,玉瓷的酒杯被她两只手握着,恨不得捏碎。
终于忍不住垂下了眼,低声道,“太傅大人……薄酒一杯,谢大人费心关照。”
这句话说着不亏,祝筝含了十分的诚意,不想算上今日这一桩,只论从前,他也帮了她太多太多忙。
别的不提,很多事情,她确实亏欠他一句多谢。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境地说出来。
容衍听见她恳切又疏离的音调,神情暗了暗,一时不知哪个更痛,是自然的疏远,还是发自真心的一声道谢。
正准备开口,斜刺里忽然又钻出个人来。
“好不容易逮到太傅大人敬酒了,我和我哥也要来凑热闹呢!”
聂如棠也捧着个酒壶,潇洒地倒了两杯。
“万谢太傅大人给我赐了一个这么好的小嫂嫂!”
一侧跟过来的聂如柯神色一僵,白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聂如棠不服气地瞪了回去,不过还是笑眯眯地改口道,“说错了说错了,不是太傅大人赐的,是圣上赐的,圣上赐的。”
聂如棠今日也是一身红衣,打扮的很是爽利,只是那妆饰都不再刻意学着谁了。
她性子从小就直的不拐弯,学祝筝一开始是好玩,后来觉得是真好玩罢了。
三个红衣裳站在一起,颇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周围的人见热闹围过来,觥筹交错间都是欢声笑语,像是在谁的成亲宴上。
聂如棠恭维了几句祝老夫人,就蹦到祝筝跟前站定,又塞了个斟满的大阔口酒杯过去。
“小嫂嫂快尝尝这个青梅酒,我自己亲手酿的。”
此话一出,祝筝顾不上纠正称呼,闻出这酒的熟悉味道,脸色满是意外。
“这是你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