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见祝筝往那处瞧,“是大人题的,以往避暑时节大人会来这边小住,马上要入夏了,四姑娘又爱看水景,是以大人特意挑了这处苑子安置。”
祝筝听他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的念,本尊却不知在何处,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家大人去哪儿了?”
都一整天没见到他了……
“大人还在宫里处理事务,最近朝堂上不太平,太子久不归朝,有些人趁机弹劾我家大……”说着说着,流风忽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
祝筝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流风哼唧了两声,“我忘了大人不让说这个。”
大人被宫里的事绊住,还记挂着听箫苑安排的都是新人,生怕姑娘闷得慌,吩咐他来送饭时,顺便聊聊天,说说话。
流风擅长的东西不多,说话绝对是强项,本来他高高兴兴地接了这个差事,可是没想到大人居然给他画了个圈,不能随心所欲的说,可真是一件不小的挑战。
“你家大人特意嘱咐的?”祝筝凝眉,又问,“还有什么不能说?”
“还有他离京去干什么也不能……”流风差点中计,“哎,四姑娘你怎么诈我?”
“说了怎么样?”祝筝不解,“你家大人要罚你吗?”
流风忙摇头,“大人从不罚人的。”
闻言祝筝眉头微松,忽然轻笑了一声,他生的一副疏离自持的面相,一观师弟却那么喜欢他,委实不会是个待人苛刻的。
流风见祝筝笑,还以为她不信,连忙道,“真的四姑娘,从我九岁起就跟着大人,一点罚都没有受过。”
祝筝略感意外,“九岁?”
“也可能八岁?”流风小小纠结了一下年龄,终于有机会卖自家大人的好了,一股脑儿的往外倒。
“我有没有说过,遇到大人以前,我叫灰皮狗子,在野猪巷子里做乞儿。”
“冷了就去扒死人的衣服,饿了就吃猪圈的泔水,那时候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大家都这样,生在野猪巷,死在野猪巷……”
“谁曾想我命最好,遇到了大人,把我捡回来洗干净,给了我体面的身份,起了个霸气的名字,还叫我睡在大房子里,每天都吃的饱饱的。”
流风总算找到了能说的,自己的事肯定不受限制,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这一番痛快陈词却叫祝筝听得眼角泛泪,新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他,“你把这些都吃了吧。”
流风摆手,“属下吃过晚膳了。”
祝筝看出他的客套,“吃过晚膳就吃不下了吗?”
流风吞了吞口水,“吃得下。”
不再扭捏的流风接过筷子就是一顿风卷残云,祝筝留他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暴饮暴食,自己拿了本闲书,准备去赏一会儿湖边日落的末尾。
太阳即将落完,熔金一般燃完了半边天,暮色四合之中,一个清俊人影踏着最后的余晖走进了垂花廊。
“大人?您来……”流风发现他时叫了一嘴。
容衍抬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流风把声音压的像蚊子,“四姑娘刚看书看睡着了。”
容衍点头,目光落在摇藤椅上,祝筝蜷着手脚窝在上面,眼睫紧合,手里的一卷书半握不握,晚风将垂落的发丝拂动在书页上,一派软而轻的安宁。
流风小声地汇报了祝筝吃了什么,以及把安排的随从都打发了的事,便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容衍把祝筝手上的书轻轻抽走,翻看了两页,俯身把她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卧房里去。
将人放进床榻时,青丝无意勾挂住了环佩上的螭龙环,容衍随手一扯,把玉环从衣袍上拽了下来。
怀里的人只轻声嘤咛,自发滚到床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了软枕,并没有醒过来。
容衍无言地站在床边,不知该庆幸没惊醒她,还是该遗憾没惊醒她。
他挨着榻边坐下,耐心地把发丝从白玉环上解开,玉环缠的不紧,容衍却解的很慢,似乎只有这样,才不用再找多待一会儿的理由了。
但到底还是解开了。
将她翘起的几根头发理了理,挽回耳后,薄毯拉起盖好,再无事可做。
容衍也再没有找别的事做,他就静静坐在那儿,端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四周悄然无声,寂静的春夜里只闻不知名虫儿的鸣叫,像是悠长不绝的轻叹。
直到月上中天,祝筝翻了个身,盖好的薄毯又被踢开,罗裙垂在身侧,露出腹部一点微微隆起的弧度。
容衍重新拉回毯子盖好,拉过她的手准备放进毯子里,忽然翻起她的手腕搁在掌心里,三指按下,听了听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