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如柯只好不再迂回,“非要我说明白?我和这位祝四小姐有几句话单独说,和你没关系。”
“好吧。”聂如笙撇了嘴,慢吞吞走出去,到门口又探回身:“哥你好好说话,别吓到祝四姑娘。”
“知道。”
祝筝对聂如笙感激地笑了笑,她也对聂如柯支开聂如笙的行径很是意外,只能先按兵不动。
“坐。”
聂如柯扬了扬下巴,仰靠在棋椅上,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和聂如笙生的八成像,上下粗略地打量了祝筝一眼。
那目光很是冷淡,甚至毫不掩饰他那不明不暗的厌烦。
但祝筝回忆此前并未得罪过聂指挥使,唯一的交集就是秋猎场上,大约是因为留了个麻烦精的印象?
不过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有看人脸色的自觉,祝筝不以为意,应邀落座。
聂如柯说话音调都带着散漫,一副世袭大家的贵公子做派,“说吧,祝四小姐想打听什么?”
有聂如笙铺垫过,祝筝开门见山,“听闻庆历六年,聂大人也在四海书院读书。”
“待过几年。”
“可曾听过‘阿隐’这个名字?”
“听过。”
猛然得到这么清楚确切的回答,祝筝心跳快起来,接着问道,“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聂如柯目光慵散,随手抓起一把棋子把玩着,“不如先说说,四小姐猜的是谁?”
这个人神情刁钻,颇不好应付。
祝筝忖了忖,方才听到阿姐身上的衣服是四海书院的襕服时,祝筝已将一切都串了起来,阿姐是受了不明不白的欺负,这个人却偏偏要她穿着书院的襕服,除了在书院里那个有半截梁祝前缘的“阿隐”,祝筝想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容衍一夜便能将姐姐带回来,且自从送回姐姐后,他一直都留在宫里。
盛京城里掘地三层,唯一没办法找的地方,便是皇宫了。
所以,这位“阿隐”公子,暨传闻中的金香楼主,就住在皇宫里。
祝筝默了一会儿,“听闻世家公子在书院时多用化名,以防有人存不轨之心,指挥使大人和二殿下交情甚好,可知道二殿下在四海书院时用的是什么名字吗?”
聂如柯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笑意,忽然问了一句,“他脖子里带着一枚长生金锁,四小姐见没见过?”
祝筝一愣,她确实见过。
当日身死在阵前,公仪休拖拽姐姐时,确实从他身前掉出过一个金锁,上头刻着两条盘缠相绕的大金蛇,张牙舞爪的模样晃荡不休,在她噩梦中也分得过一杯羹。
聂如柯突然提这个,祝筝犹疑道,“二殿下的化名,叫金蛇?”
聂如柯一阵无言,“叫长生。”
“哦……”听到不是阿隐,她着实长长松了一口气,复问道,“那阿隐是谁?”
聂如柯眯了眯眼,将手里捏的一把棋子扔回棋盒里,凉凉道,“祝四小姐方才说,化名为了防不轨之心,不觉得讽刺吗?”
祝筝一噎,“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人我见的不少,一身皮囊待价而沽,心思功利又脑袋空空。我只是好奇,四小姐到处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招惹这个招惹那个,到底想钓哪家的金龟婿?”
祝筝心道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这位聂指挥使的确对她有敌意。
思索这敌意的来头,猛然记起了那日容衍提过让聂府去退婚约的事,她万万没想过他会插手,那日仓皇也没来得及解释。
看聂如柯这样含沙射影,定然是含了几分被施压的怨气。
有这样一桩事,祝筝自认理亏,却也不想白白被人编排,于是也敛了客套的笑,“没想到笙儿姑娘伶俐纯良,却有聂大人这样一个武断刻薄的兄长。”
“武断刻薄?”聂如柯脸色一顿,忽然笑了一声,“自然不如祝四姑娘的左右逢源来的炉火纯青。”
祝筝也不生气,起身道,“指挥使没必要跟我浪费口舌,告辞了。”
“这就走了?”聂如柯倒是很意外她的平静,话锋一转,“祝四小姐,既然已经姐妹团圆,合家美满,又何必东拉西扯,自作聪明。你的守护神如今左支右绌,辜负了他苦心孤诣的安排,又要劳得为你四处奔波了。”
祝筝当然听得出他说的是谁,总觉出几分阴阳怪气,她沉了沉眉眼,点到为止道,“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聂指挥使挂心了。”
虽然谈话不甚愉快,但有些话写在脸上而不是吐在口中。看来聂如柯不仅认识这位“阿隐”公子,且大约交情甚深,否则也不会突然拿话激她,不过是怕她继续打听下去罢了。
她已经比来前得到了不少消息,最起码排除了公仪休,就是最大的喜事。
祝筝抬脚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听见聂如柯又忽然开口,在背后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你以后离如棠远一点。”
祝筝听的心里一郁,转念间又想,指挥使府不是只有一位公子、一位千金吗?
“如棠?”她回身确认。
聂如柯看了她一眼,闲闲改口道,“哦,如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