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祁笑着附和道:“反正也不真是这位妖皇的家当,挥霍起来不心疼。”
许抚州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细眯起眼,嘴唇微动,似乎在自言自语。
赢修然望向刘祁,还没有说什么,这位北境头号骑将就直起腰,正了正衣襟,心有灵犀地开口说道:“王爷是想问下一场大战能否战之境外?”
赢修然点了点头,几十年前赵室与朱室南北分治,朱室的亡国,就在于双手奉送给赢承在战场上的所有主动权,精锐兵力悉数龟缩境内,导致了先是水师覆灭,之后就更是情理之中的兵败如山倒了,否则按照朱室大将孙传乾的经略,赵室打下南方起码要多掏出二十万的伤亡,更关键是届时朱室就国可以借此养出一股气,不惧死战。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北境号称拥有战力冠绝天下的边关铁骑,拥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十万匹战马的丰富储备,这绝对正是北境敢于跟妖族扳腕子的底气所在。可以说北境如果没有后顾之忧,若是朝廷有足够的支援,这么一支不论装备还是战力都无可挑剔的无敌骑军,完全可以在北方边境上主动出击找寻机会,很简单的道理,版图相对妖族而言算是狭小的北境,大可以四面出击,在某一处单独的战场上,始终保证着数量上的优势,退一万步说,即便北境骑军跟妖族边军兵力持平甚至是小劣,也可以毫无悬念吃得骨头都不剩,然后稍作补给,转战下一处战场。
当下北境面临的困局就在于朝廷打定主意隔岸观火,不光是两河道方向无路可退,甚至连北境南方的译州都成了不大不小的隐患。
赵乾的确没办法在北境内部掺沙子,但是在两河道做点手脚,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祁卖了个关子,玩味笑道:“倒也不是不行,就看王爷有没有魄力了。”
于正微笑道:“刘将军前两天提了件事,大致意思是说是以目前的西州兵马守住西州城,不难,西州步军就足以胜任,那么闲下来的那些骑军,可以扫平河西道,为北境获取更大的伸展地利,到时候不管盛州还是西州战事陷入胶着态势,虎豹骑都能够绕出一个弧线,通过西域直接插入妖族腹地。如此一来,北境不存在只能一味被动挨打的死局。不过河西道……”
于正说到这里,就故意留白了。
王锋邱楚君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然后都望向赢修然。
当今天子在开战以来,表现出了一副让朝野上下都费解的姿态,哪怕人族大军出师不利,哪怕罗政的骑军全军覆没,皇帝陛下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震怒,相比节节败退硝烟四起的精灵族,人族皇帝显然将更多注意力投向了云淡风轻的两河道,许多奏章都亲自批红,外人不明就里,北境这边尤其是于正这批军方大佬都是心知肚明,当今天子对沈赴安这群精灵的戒心,远逊“天高皇帝远”的北境铁骑。
赢修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轻声问道:“许都护,于将军,假设你们西州仅有步军,下次大战可以挡住多少妖族兵力?”
于正毫不犹豫道:“只需要再给北境几年时间,关外就可以兜下二十五万的妖族大军,西州境内又有杨兴的挡骑营,三十五万,以西州步卒挡下三十五万妖族大军,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挡下,自然是有期限的,但是这个期限,又足够虎豹骑在紧急时刻的救援,或者是出击。”
赢修然笑道:“那行了,这三万轻骑,即日起进入河西道。”
老将杨兴眼睛一亮,问道:“不跟朝廷打声招呼?”
赢修然反问道:“咱们北境不过是让两三千骑军去河西道,借个地方演武练兵而已,需要刻意打招呼吗?那也太跟陛下见外了点,再说去了河西道后,朝廷总归有知道的一天,那就不也等于打了招呼?大不了到时候再跟兵部补交一份文书嘛。”
就坐在赢修然身边的李梦真轻声笑道:“显而易见,咱们北境还算是讲理的。”
王锋强忍笑意,同样心情舒畅的邱楚君就忍不住笑出声,“王爷,三千跟三万,这出入似乎有点大啊。”
许抚州大手一挥道:“三千跟三万就差了两万多,又不是三万跟三十万,谁爱计较这个谁计较去。”
赢修然伸手搓了搓脸,问道:“虎豹骑副帅战死在南河城外,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
作为北境步军大统领的于正本该不合适插嘴,这毕竟是骑军的家务事,刘祁可以说,许抚州可以说,甚至一些步军将领也可以畅所欲言,唯独他的位置太过显赫,反而应该沉默才对。
但是于正还是有话直说了,“主帅必须用兵奇过于正,副帅则要相对持重,正多于奇,以便两人互补,不至于这支骑军的步子太过瘸腿。沈将军的用兵能力在精灵族的战场上是有目共睹的,至于副帅人选就需要王爷用人不拘一格了。”
赢修然笑道:“老将军尽管说。”
“罗宁则。”
赢修然笑道:“那就这么说定,那我们去看一看河西道地势图,商量一下这三万人马该怎么走。”
一群人走到几案前,已经有人拿来两幅地图,一幅是河西道全境地理,一幅是河西地带的地势图,在北境军方,这类地图不计其数。
赢修然在让人去请罗宁则过来的时候,站在几案前,环顾四周,突然沉声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北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朝廷和两河道如果胆敢指手画脚,那就直接砍断那些手脚!以后跟北境境外任何势力发生冲突,不用特意告知湛王府,先做了,做完以后,王府帮忙收尾便是。讲道理?我们北境铁骑向来最讲道理的,只要北境还在一天,斩妖刀就是最大的道理,世间一切道理都在北境铁骑的弓弩射程范围内。”
刘祁于正杨兴这些老将军几乎同时长呼出一口气。
这口对朝廷憋了将近二十年的怨气,终于能正大光明一吐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