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啥?
起码在这个时候,他是知道答案的。
自由啊。那就是闺女说要吃包子,就算整座渝京城要拦,也拦不住他苏琼嘛。
道路上炸起一抹璀璨流华,宛如一条长虹坠入渝京城。
今天忙碌异常的兵部来了一位有些突兀的客人,兵部所有人,无论是屋外行走中还是屋内在座批阅中,见到他后要么停步致礼,要么肃然起身,一个个神情激动,比起单独觐见人皇也差不太远了。很简单,因为此人是张温!昔日的兵部尚书,关宁王赵忱的老师。
张温独自走入兵部的那间大屋子,不用他说什么,那一大帮子在六部中格外眼高于顶的官员起身致礼后,便不约而同地迅速坐下继续做事,这便是张温留给兵部那种只可意会的冷硬气质,可以为人处世嚣张跋扈,但做事务必雷厉风行不许拖泥带水。
兵部尚书陈平还在屋内,他在见到张温后也没有故意拿捏架子,而是跟属官们一样搁下笔起身迎接老尚书,甚至等其余人坐回去后他还站着。这是因为陈平对兵部前辈张温有着无需掩饰的尊敬。
陈平绕过桌子走到张温身边,笑道:“大将军,坐下来喝杯茶?”
张温点了点头,接过茶水也不再故意绷着脸,展颜微笑道:“陈尚书不容易。”
低头喝了口微苦的茶水,陈平笑意微涩地点头道:“是挺难的。”
张温沉默许久,起身后说道:“我马上要出京返回关宁,就不叨扰了。”
陈平跟随起身平静说道:“送大将军一程。”
两人走出屋子后,陈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大将军真的要走?”
张温嗯了一声,跟身旁这位兵部尚书一样都不像在屋内那么闲适轻松,脸色有些凝重,“若是到达京城之前能决定留下,还有希望,现在我就算执意留下,你觉得可能吗?”
陈平无言以对。
张温的言下之意其实并不深,其实张温和陈平显然都是赞同当初某人的局势预判,精灵族这一战,宜快不宜慢,朝廷派遣大军北上,辅以岭南道的精锐铁骑,就兵力而言其实够了,妙手算不上,但肯定也不是昏招,但除了极少数人都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战场上的调兵遣将和排兵布阵,要比每个台阶上下都可以让大伙儿关起门来坐着细斟慢酌的官场更加直截了当,当时暗流涌动的朝局,根本就不给那位征南大将军机会,所以罗政才急急忙忙的与虎豹骑打了一场骑战,精锐尽失,于是朝廷硬生生把局面大优的棋面下成了烂泥潭似的臭棋,若是由张温坐镇,就算有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贪功冒进,也不至于祸害得岭南整整五万骑军全部折在那里,更不至于让罗政一败涂地。
张温悄然放慢脚步,说道:“陈尚书,不出意外我关宁道的大将陈泰应该会入京接任兵部侍郎一职,不是什么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趁着机会,先跟你打声招呼罢了。陈泰不同于陈尚书,当官当不好,但带兵打仗很不错,他进入兵部后,陈尚书你尽量让他带几个年轻人一起丢去战场,到时候也许是关宁道以北才对。”
张温淡然道:“之所以说这个,不是出于私心让陈泰做官做得平坦顺畅,不过是希望兵部在陈尚书你手上,能多保留几天沙场味道是几天。以后在兵部坐着的,恐怕没几个知道马粪是个什么味道了,更没几个大腿内侧会有满是骑马遭罪弄出来的老茧了。”
陈平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应该不难。”
张温突然回头看了眼兵部,黄昏中,犹有些春日余晖洒落在屋顶。
然后对陈平笑道:“不用再送了。”
陈平驻足目送这位大将军远去。
京城无声无息多了个人,照理说别说这座天下首善之地多出一个人,就是多出一千人也跟打个水漂似的,但是这个有着待罪之身的客人谁都无法小觑。
镇南将军谬松原。
京城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小道消息倒是已经开始在高层官场迅猛传播,但是基本上没有谁能够知道谬松原这趟太安城之行是福还是祸。精灵族那一战,同样是钱卫在三战三捷后竟然战死,说憋屈似乎有点不妥,可要说英勇那也不对啊,勇倒是勇,可也太无谋了些,抛弃三个关隘不要,跑去平原上跟人玩骑军对决,何来英明一说?至于谬松原这家伙,还算是褒多于贬,毕竟这位镇南将军是奔着解救钱卫去的,而且差点就要被虎豹骑追杀至死,两人关系浅淡,可见谬松原对朝廷的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只是如今人族皇帝君心难测啊。
谬松原暂时住在那条街的一座府邸里,跟他没有半点传承关系,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是人族一位权臣的私邸,僭越违制得无以复加,占地极广,房屋足有四百多间,其中更有殿阁的地基高于门外街面数丈。
谬松原虽然名义上是赴京请罪,先前那道圣旨上的措辞颇为严厉,若非一切走势都在那个李先生的预料之中,谬松原还真有可能被吓得魂飞魄散,当时那人的赠言很简单,“既去之且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