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的后代因功蒙荫,两家的长子都承袭了官职,便带着其他的家族子弟,在这河曲县扎下了根。
到了王少钧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他的父亲王可贵非长非嫡,没有机会承袭官职,便跟着叔叔王明烽在得胜堡和杀虎口当买卖人,做茶马贸易。
老爹做生意常年在外,母亲又早逝,原主王少钧便乐得逍遥自在,整日里混迹青楼赌坊,摇色子是主业,玩姑娘是放松。仗着家世殷实,花钱就如流水一般。
王少钧默默浏览着原主的记忆,这几天,原主在这碧桃居赌钱,被姑娘们哄着下注,先赢后输,已是搭进去了一千三百两。
赌博哪有不做局的?原主这是被坑了啊!
光昨日就输了五百两。——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在这天启七年的末世光景,能养活多少人口?
记忆中,原主输得肉疼,还很不服气,狠狠地揉着媚儿的臀部,叫嚣着要明日再战,誓要把输回去的都赢回来。
此刻回想着昨日的弱智样,王少钧的代入感很强,恨不得现在就扇自己两巴掌。
看到媚儿还坐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王少钧一把便将她推了下去,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刚站在地上,王少钧便感到头晕目眩,腰酸腿软,差点又倒了下去。
‘这副躯体看起来已经是被掏空了啊...这媚儿也太能造了,比刮骨钢刀还要猛......’
王少钧穿着潞绸长衫,暗暗心惊。接下来,要是不加锻炼,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不玩了,爷要回家!
媚儿还以为他急着要去赌博,笑道:“三爷您也太猴急了吧,您饭还没吃呢。而且柳四爷也还没来呢。”
王少钧懒得跟她废话,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哎,我的爷爷欸,您这是要去哪儿哇?”媚儿声音变得焦急,显得十分疑惑。可她衣服都还没穿齐全,大腚子还在外面露着,哪敢立刻追出来。
从二楼一路走到大门口,不断地有人过来跟他点头哈腰打招呼。
在这栋楼里面,王少钧已经花了上千两银子。在他们的眼里,这纨绔子弟就是一头待宰的大肥猪,可不得好生巴结着。
不过王少钧对此一概不理,他暂时也不打算将这笔钱弄回来,一来对方在县城开青楼赌坊,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惹,二来错已铸成,再去纠结也没什么意思。
对于上天给自己的这次重生的机会,王少钧格外珍惜。想要在这乱世生存下去,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王八蛋们的置气上。
刚走出碧桃居,外面的阳光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步,感觉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突然被晾晒到阳光下,浑身都被灼烧了一般。
街边立刻有顶二人便轿迎了上来。
王少钧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河曲县内最为繁华的县城,还是正街。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两侧都是一些两层到三层的木楼。明代城市的排污技术远超同时期水平,不仅有明渠,还有暗渠。且有专人司职修善维护,因此看起来还算整洁,也没有什么臭味儿。
只是路上的行人们大部分都是破衣烂衫,少有像自己这样的绫罗绸缎,衣着光鲜者。而且路边的乞丐随处可见,多的惊人。
这些乞丐几乎都是头上顶着癞子,脚上留着脓血,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伸出黢黑枯皱的手驱散一下围在他们身边嗡嗡打转的苍蝇。
直观的看着眼前这些场景,王少钧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兀自有些不真实感。
这便是天启七年七月,距离自己那个时代相差整整397年……
在来河曲县支教时,他曾经闲着无聊,去图书馆阅览过河曲县的县志。
崇祯元年,也就是明年的时候,陕西农民起义军王嘉胤和吴迁贵就要踏冰跃过黄河,来攻占河曲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将河曲打下来,但此后的岁月中,河曲将会受到农民起义军不断地滋扰,最终会在崇祯三年被攻破。
在这期间,死伤的百姓不计其数。王家所在的火石梁村也绝不能幸免于难。
要提前逃离吗?
可是,此时的神州大地皆是苦难,逃到哪里,似乎都是一样的。
在这里待着的话,至少还能借助一些家族势力。
他正思索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三少爷,您从碧桃居出来啦!”
王少钧扭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穿麻布直辍的中年男子屁颠儿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
脑海中的记忆立刻便被勾起,这应当是家里的马夫何老六。比原主大五岁,从小护着原主长起来的。
自己在碧桃居挥洒金银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在外面等待,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让人一想到就会十分安心。
“您快回去吧!”何老六带着一副焦急的神色道:“家里人来传信儿了,老爷回来了,让您赶紧回去呢!”
“哦?”王少钧顿时兴奋起来,他正想跟老爹问一下这晋北边关的商业情况,看看从哪方面入手合适,立刻说道:“快,带我回去!”
王少钧这积极的态度,倒把何老六给整不会了。
自家这个三少爷在县城胡闹的时候,每次听到老爷回来的消息,都吓得屁滚尿流的,怎么今天突然就不怕了。
何老六心中纳闷,却也不敢耽搁时间,连忙将马车赶来,伺候王少钧上车,往火石梁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