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却发出稚嫩的笑声,朝他扮了个鬼脸,跑回屋子里去了。也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在捉弄熠瞳。
韩公公试探地问:“他爹就快回来了,要不我们在这儿等等看?”
但是熠瞳等不及了,一刻都不愿再等,朝那群孩子指的布庄的方向赶过去。
另一条街道的中央,果真有一家布庄。布庄的对面,是一棵古老的大槐树,老得像是一个传说。
熠瞳站在大槐树下,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布庄,霎时热泪盈眶。
韩公公在惊呼:“天啦,果真是娘娘。她怎么扮成了一个男子?”
布庄内的正是诺颜。她同琼娘扮作夫妻,来到琼娘的老家,也就是这座小镇,过着简单的生活。
又到了收档的时刻。小镇上的人晚间休息得早,此时已经没有了顾客。诺颜今日却不急着回去,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雪白的绸布。
摊开绸布,上面绣满了红色的心,只剩下一颗黑色的纽扣了。
每个月的这天,她都会拿出这块绸布。今天,她又拿出了它。
手指轻轻抚过上面仅剩的一颗黑色的扣子,诺颜轻声问自己:“我对宁王夫妇还有恨意吗?我对族人还有愧疚之意吗?”
然后她很认真地回答:“没有了。逝者已逝,生者何必再纠缠在仇恨痛苦当中,为什么要放弃手边的幸福呢?”
她毫不犹豫地剪掉了扣子。
再次问自己:“我还爱他吗?”
诺颜脸上洋溢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还用问吗?当然爱了,爱他的心从来没有改变。”
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红色丝线,极其认真地在扣子剪掉的地方绣上一颗红心。看着绸布上清一色满满的红心,诺颜开心地笑了。
这块绸布就像是她的心,里面满溢着的都是爱,只有爱。这爱就像美酒一样,放置得越久,越是红得鲜亮,越是爱得厚重。
那么,她该带着浩然回宫去了。她要回去,替熠瞳掌管好后宫,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好好打造这个太平盛世。
至于琼娘么,那个同她青梅竹马的小伙子至今未婚,显然对她情意未减,琼娘似乎也对他情愫渐深。当初,如果不是逃难,说不定他俩已经成了婚了呢。如今,只是碍着她这个假相公罢了,她该成全他们啦。
唯有浩然,如果告知他真相,他的爹其实是他娘,他会接受吗?哼,这小子精着呢,同他爹一样的聪明大气,他一定能接受的。
夕阳的影子投射到她手中的绸布上,泛出奇异的光彩。
该回去了,诺颜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什么?
那棵古老的大槐树下,白衣翩然的他迎风而立,夕阳在他的身后,像是给他镀上了神圣的光环。
他抽出一管碧绿的洞箫,放在唇边吹奏。
箫声清越而缠绵,熟悉的曲声将她又带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初秋的夜晚,那个时候,她的心就为这箫声而迷乱了。
只吹奏到一半,箫声戛然而止,正是当初她打断他的那个地方。
熠瞳放下了洞箫,回望着诺颜。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