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盘龙会之后,神白须同等候多时的周登楼会晤,半宝川局势再度重开,削山走蚣来势汹汹。
当然,这目前还不是神白须需要在意的问题,他的布局,还在眼下盘龙这片咫尺之地。
关于李世卿的态度,青抬衣被抬下去之后想必很快就会露面,至于之后的局势,神白须一目了然。
大致上是盘龙会这边的问题,以及十二门同总代理的选举候选,盘龙大概势在必得。
目前的形式随着青抬衣的收关之后,彻底颠倒来到了盘龙会这里,神白须这层身份也会开始转变,由骁卫来到盘龙会这里。
骁卫地煞依旧严守宝川,对于削山之乱这件事,神白须以为,必须要釜底抽薪。
和李太行所说的一样,削山之乱应该抓狠抓稳,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眼下的神骁局势只会越来越乱。
随着音绕梁的布局重启,这一次将会是点朱砂亲往半宝川,这在南地而言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也因此,削山主放下了死命令。
即便不能血洗神骁一川,也要宰了点朱砂以报仇雪恨百年之马踏南地,似乎气势激烈。
神白须可不觉得就凭南地走蚣削山那群乌合之众能同点朱砂博弈,南地不过弹丸之地,倘若没有那十六位媲美骁卫的志士,仅凭削山主一人,儿戏尔。
需知南地兵戈铁马三千年,神骁古代国战事连连,皆是大规模的战争,南地作为千年移民,神骁没有借平乱之名斩草除根已是仁至义尽。
而他削山主不过一己之私,即便筹划千年又能如何?大势所趋尔。
可蜉蝣尚且惜命,更何况他帝室之胄,曾也是睥睨一方的王权,就更不会屈膝于他人之下。
轰隆————!
眼下,盘龙会。
现已是傍晚,明月悬空,只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时间整个盘龙会外部火烛皆熄,幽静寂静。
另一处,伏云龙庭后堂湖心廊上的住房内,桌上灯火幽幽,屋外大雨滂沱,才堪堪挺过危险期的青抬衣缓缓睁眼。
她伸出手掀开一角的被单,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掌,艰难翻身下床。
扑通————
她双腿发颤,胸中雷火砰砰,全身上下气血翻涌,血肉刺痛,钻心入骨,一个不慎,一跟头栽下床摔了个天旋地转。
钻心的剧烈疼痛致使她睫毛微颤,她口吐白气,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好似一滩水一样稀碎。
可她仍旧是倔强的要爬起身,毫无知觉的双腿才堪堪有了一丝力气。
噗————
心火反扑,顷刻间伤及五脏六腑,青抬衣一口猩红涌上咽喉,吐出大片的鲜血,青木色的地板被染的殷红。
她已经羸弱成这幅鬼样子,可见神白须那一刀究竟有多要命。
而事实是,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反噬,青抬衣不容于众生,更不容于道,雨谷竭力一剑,竟有十分之六的剑气打到自己身上去了。
连同那神白须透心凉的一刀,直接毁了她本在的根源,这下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下这般模样,不人不鬼了。
嗡————
只是下一刻,见她胸口白光闪烁,丝丝缕缕的弧光由内向外,沿着她的全身游走,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起死回生,青抬衣竟莫名有了些许神气。
她麻木的双腿下一刻有了触感,她伸手敲打,疼痛感一触即来,在那弧光的反哺下,青抬衣艰难起身,她搀扶着桌案,下意识的摸向胸口。
一枚角质的簪子顷刻间显现,她抓在手中,皱着眉头去看。
这材质外表一看和普通的兽角别无二致,可倘若稍稍用神去细细剖析,就会发现这其中蕴含的长生灵泽。
她很清楚她不可能拥有这种级别的东西,而她轻易的就从这上面的魔力中捕捉到神白须的那份,眼下自己没死,倒还是托他的福。
可她又立马不甘心的咬牙,回想那个歹毒且令人厌恨的家伙,可再看到这手中的角簪,竟突然一软,只是皱着眉头,神色不解。
她不知道自己会杀他吗?救自己的仇人?用这种级别的东西救一个自己的仇人,他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圣僧吗?
咔嗒————!
她又一紧咬银牙,把那角簪重重扔到别处,想着再不去看它,只是刚刚脱手,青抬衣就浑身一震,心火顷刻间反扑,口中又溢出鲜血。
她倒也想一死了之,却又想就仅只是那么苟且偷生的曾经,又不甘心就做一个行尸走肉,想做一个人,不用躲,不用逃,不用忍受这心火的备受煎熬。
所以,她又颤颤巍巍的拿起了角簪,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
轰隆————!
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淅淅沥沥,神白须坐在前堂阶梯前,双手撑在膝盖上。
随着雨水的洗涤,他的手掌湿沥沥的,且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看着这不受控制的双手,再回想着雨谷之时的那一幕幕,有劫后余生,也有意犹未尽,更有一种畅快淋漓。
他并没有完全拔出魔神兵,仅仅只是因为他还不具备那个能力,至少,在他能够直面本心之前,他都没有那个资格。
但至少,他可以挥舞这份意志,至少,这可以成为他的后盾,能在战场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关键。
赛娜已经睡去,他也难得迎来了一度的清净,来到神骁已经快要将近一个月,他感慨颇多,这个地方有太多故事。
如果不是一个罪犯,他或许一定会做出国旅游的计划,然后在各个城市穿行,也许虚空指不定哪一天降临,但那份重担不会抗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么想着,聆听着雨水的疾驰,神白须竟难得的心生困意,以至于眼帘低垂。
明月晦暗,星群黯然,雨声不绝于耳,风穿山岗,坐听穿林雨,神白须现在才明白诸如音绕梁,穿林雨,这些名字的意境。
倒是绕有诗意与内涵的。
噔噔————
突然,睡意昏沉的神白须突然惊醒,一顿急促的脚步声从左边身侧传来,神白须顷刻间起身,手臂上缠绕着猩红的雷丝,蓄势待发。
当他在看清那人之后,只是微微一顿,瞳孔放大。
淅淅沥沥的雨水淋透了她的全身,透明的衣裳浸着湿哒哒的雨水,她的曼妙轻姿一览无余,凹凸挺拔之处夺人心魄。
她嘴唇猩红,下巴处有湿润的血污,手上亦是,如出水芙蓉,如梦中海棠,如雨塘白莲,如雪中红梅。
被雨水染湿的眉毛轻轻颤着,那晶莹的水珠时不时滴落,惹人怜爱,也衬托出她的决心。
她大口喘气,面色潮红,近乎鲜血欲滴,粉面桃花红,含春待放,眼里只映着那个他。
一眼万年。
神白须一愣,撤去手臂的雷电,来者正是好似大病初愈的青抬衣,她胸口剧烈起伏,全身微颤,她的状态古怪,就像…就像吃了什么东西一样。
“真是好雨知时节啊,青……”
噗通————
神白须话未说完,青抬衣就扑了上来,朱唇相印的毫无征兆,两两交织,纠纠缠缠。
青抬衣整个人压住神白须,死死摁住他的双肩,神白须在这突然一刻竟愣住。
再等她吻别,唾丝画弧,意犹未尽,她吐着热气,能清晰感受到自她胸膛而来的炽热。
不等神白须回神,她又是吻了上去,比出膛的枪弹来的更炽热,湿沥沥的吻,渴望穿透他的整个人。
她已经不满足于去控制他挣扎,只是双手轻抚他的脸颊,大口喘息,拙劣的吻技,拙劣的示爱。
明月梢头,风雨砸落梨花瓣膜,落入尘土之中,淅淅沥沥。
雷声噼里啪啦,梨树在大雨滂沱中花枝乱颤,呼吟阵阵不绝于耳。
春宵一刻万两金,只此一朝梦黄粱。
翌日清晨,雨水渐渐歇了,秋高气爽,徐徐风来。
床榻上的神白须恍惚醒来,看着天花板,他嗅到一股异香,且有温度的气息,当他再回过神来,才发现怀里蜷缩着的女人。
神白须稍微向后抽了一下拉开些许距离,抽出青抬衣靠着的手,两个人原先的睡姿应该是团抱的姿势。
等神白须抽开距离才发现青抬衣攥紧衣服的手,这迫使神白须停下动作,就那么平躺的看着天花板。
回想昨夜的风雨,他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仅仅一句玩笑话,谁能想到青抬衣当了真,而那场死斗,青抬衣并未完全输掉,神白须虽说没死,却也大有所失,两者算是两败俱伤。
如果青抬衣是因为输不起面子而妥协,那未免太蠢了,又或者,神骁人真的太注重人格这方面的品质问题?
醒来的神白须逐渐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变,他发现,昨天青抬衣一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曾经遗留的旧伤都彻底退除。
他感觉他的每一个呼吸,就如同母胎之内一样安然舒爽,以至于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只感觉,身体的机能登峰造极。
他握拳,浑身力量游走,每经过一个血管,都沸腾着澎湃的力量,他的感官能力越发清晰越发透彻,仿佛脱胎换骨。
他现在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的元素力。
神白须越试越震惊,以至于整个人猛的坐起来。
谁知一旁的青抬衣眉头一皱,好似美梦被侵扰,神白须一惊,伸手摁在青抬衣额头,后者才情绪平缓,渐渐入梦。
似乎这场梦,她也已经太久没有回觉。
神白须起身走出廊道,屋外秋高气爽,神白须精神抖擞,看了一眼映照在水面上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明媚。
他已经不知道在看到这幅鲜活的面容已经是多少年前了,如今他的精气神状态,就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
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全身上下噼里啪啦,他震袖一抖,遍生狂岚,罡气游走。
“白先生好气色。”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金簪微微一笑,一句话把神白须吓的一顿,看着神白须的反应,金簪掩笑。
当神白须再扭头,才看到一旁的银簪,神白须揉了揉眼睛,又往右一看,才看到赛娜,她似乎已经站在那比金银簪的时间都长。
他什么时候这么迟钝了?不,应该是自然,今天醒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所料了。
“奴婢来是为了告知先生,李先生在后庭湖等您。”
神白须眉头一挑,先是点了点头,金银簪相互看了一眼,也点了点头,施身万福后,走了。
神白须看向赛娜,心想李世卿未免来的太巧,莫不是这一切他都算计清楚了?
不过这一切也都算有了着落,而关于之后神白须的布局,等有了李世卿的答复之后就更明确了。
绕过中堂两人走至后庭湖,穿过长廊踏至湖亭,一袭黑衣的李世卿似乎已经恭候多时,自顾自的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