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自己爷爷的脾气,他一定会把神白须挡在门外闭门不见,而神白须,有着骁卫地煞阎罗的暂时身份,完全有理由以妨碍公务和不配合调查的理由拆了藏药阁的大门。
如此一来,非要大动干戈才能沟通干涉,岂不多此一举?
倘若能凭借着音绕梁这个人的身份平安无事的进入藏药阁,何须神白须打生打死。
“要你一个人去把藏药阁搅得天翻地覆吗?凭你保下白下霁的行为,一个完全担任民生状态的医药组织会待见你这阴毒之徒?”
“你既然都已经提出来了,总代理及其他天罡也没有异议,又何妨一试?”
音绕梁瞪了神白须一眼,没好气说道。
“那感情好,行啊,我不干了,你自己去吧。”
神白须大手一挥干脆转身,大步走向府外。
闻言的点朱砂掩面遮笑,她没想到音绕梁和神白须的同事关系居然如此割裂,感情穷奇城区的传闻十有十一是真的。
饶是背身众人的上御执,此刻都艰难憋笑。
该说神白须智商高而拙于情商吗?这个人总是在应该开窍的时候糊涂。
把音绕梁一番解释当成屁放了,她好不容易搓成的台词也直接落空。
明明拉上当前形势和总代理以及其他天罡的建议做台阶的一句话,神白须硬是没走,直接跳了下来。
而此刻的梁且知已是怒不可遏,挺拔的胸脯高低起伏如惊涛骇浪。
噔噔————
神白须突然眸子收缩侧身躲开梁且知抽来的一袖子,他霎时脊背一凉。
只见梁且知冷着脸,愤然中竟含着剑气的一袖子直接抽在青玉拼成的地板上。
砰————!
以至于发出砰鸣之声,神白须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把梁且知气疯了。
砰————!
神白须又躲开抽来的一剑袖,那磅礴之势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梁且知深呼气息又是一剑袖被神白须再次躲开。
一时间狼狈逃窜的神白须慌忙跑向刚刚缓缓起身的点朱砂身后。
“梁且知!你这疯婆子!”
“我作为外政连携神骁,但凡是个神骁人都不待见我,更何况那自视清高浮云于众生而不蔽的名门世族的十二门藏药阁?”
“那群人何等自命不凡?”
“你自己也清楚!梁有道成见太深岿然不动,我西方国际通缉犯臭名昭着,你也真敢想!拉着我一个国际罪犯回家访政。”
“你是猪头焖子!”
神白须拽住点朱砂腰间,在点朱砂身后频频躲闪。
梁且知几剑袖都因为点朱砂而迟迟没有挥下,而神白须几句话彻底把梁且知肺管子戳炸了。
砰————!
眼下,梁且知一剑袖直接抽碎了点朱砂一旁的桌案板,神白须眼睛瞪大一惊,心想这娘们是真疯了。
点朱砂好似乐在其中,真就往那一站当挡箭牌,倘若梁且知真的毫无理智,早就连同她一剑袖劈了。
“梁先生,还请少安毋躁。”
终于憋不住的上御执无奈转身,他很明显是笑过了。
也亏得是上御执愿意掺和这俩人的小打小闹,一场下来,白费了一坐好桌案。
见上御执都出面阻拦,音绕梁也没有在举着袖子要去抽神白须,那仿佛要把神白须千刀万剐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大袖一甩走了。
神白须和点朱砂相互看了一眼,后者神情似有韵味的瞥了神白须一眼,神白须则是一把推开点朱砂,没好气的坐在她的位置上。
后者也没和这小大人计较什么,只是站在他身后,嘴角含笑。
“白先生所说也并非不无道理,虽然我骁作为执政方凭一外人治理国内政势的确有些舍本求末,可好在形式渐清渐明,也何尝不是一种将功补过。”
“但梁先生所虑也非虚,归根结底只是撞在你两人的身世与身份上。”
“但……还请白先生信任梁先生,在神骁历来千玑的执掌人中,能够做到和政公国的仅梁先生一位,我以为凭她的能力,绝对能够委以重任。”
“再者,藏药阁虽是梁先生初生之土,但往昔梁有道所作所为无异于割袍断义。”
“再加上如今梁先生躬身为政,秉持着小家为大家的道理,没有任何人能够以道德绑架一位任重道远且承担责任与风险的执政者。”
“白先生以为呢?”
终归还是由上御执做起了和事佬,在两人的纷争这件事上,其实起初上御执并没有那么上心,毕竟两人一朝同事而已。
于事后再如何纷争过也只是陌路两人。
只是上御执不曾想到,梁且知为了一个神白须,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身份,都做了这么多,他也就知道了,梁且知口是心非。
当一开始听说梁且知的布局时,要骁卫地煞五位同盘龙做殊死争夺,上御执还以为有些极端,但凭他对他那位姐姐的了解,玉石俱焚的行为那人未必不敢做。
而眼下的神白须作为唯一上御出云寄予厚望者,所作所为在盘龙的立场看来,皆是不利,因此他也就好奇为什么梁且知会如此安插神白须。
不是为了之后神白须在两者之间的身份,也不是为了他之后的退路收关,仅仅是为了当下的情况,以及主动权都掌握在神白须的手中。
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放手一搏?梁且知就这么肯定神白须?
而这时的神白须却犯了难,本来他提出访政藏药阁就是打算他一个人去的,谁曾想点朱砂的揭幕让这件事阴差阳错的牵扯了音绕梁。
或许也因为神白须的知之甚少导致音绕梁莫名被牵上了这条线,总之,这不是他希望的。
而且,归根结底,他也不了解那个梁有道,他究竟会不会迂腐到在同音绕梁问政期间以身份压制,是个很大的问题。
“让音绕梁陪同,我同意,但同样我也有一个要求,而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前,您不能问,您必须先答应我。”
神白须起身,拱手作示。
上御执眉头一皱,稍稍思考,他看向音绕梁,后者也同样思考了一会,微微点头。
“白先生但讲无妨。”
上御执同样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白须看了一眼点朱砂,后者似有所思,她看向音绕梁,又看向神白须,转而一笑。
只见神白须直径走向音绕梁,后者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而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她越是有一种不安,以至于最后两人面面相窥,一上一下。
音绕梁只感觉心砰砰直跳,她想从神白须的眼神中探知到些信息,只是,一无所获。
咔嗒————!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伸手直接抓掉了梁且知腰间那块属于千玑掌司的玉牌,后者一惊,气势一升,瞪着神白须。
只是她很快又好像蔫了一样,颓败下来,眼睛看向别处,略有不甘与不解。
饶是上御执也眉头一挑,对于神白须大胆的做法不明所以。
“这趟藏药阁访政,我要以天罡音绕梁的身份做访,并且,在藏药阁当政期间,我要天罡音绕梁在千玑机构所有的执行权,在行期生效期间,梁且知不得以任何机构申请作保撤我的职。”
“我既代表骁卫地煞阎罗在万刃的职权,也可以以凭千玑执掌司的双重身份做决策。”
梁且知一听,整个人的精神气好似直接拉拢下来了,她现在甚至不想去看神白须的背影,又或者不敢。
她有些后怕他之后会做出的决断,因为那都将是她无法掌控的,而作为一个觥筹政势的人,梁且知最讨厌这种无力感。
上御执也有些惊讶,两位骁卫的职权都叠在一个人身上,有些权势过大了,虽说影响并不大,也只不过在藏药阁当政期间的临时身份。
可这对于音绕梁的布局会不会有损…
“我应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上御执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这份请求果断。
即便是点朱砂也微微抬眉,这一趟下来,那只小梁雀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神白须此举无疑是直接抽空了当前千玑机构的所有权力管辖,现在他整个人就是好比终焉行政最高管理的身份,任何政治部门都可以管辖。
权力之大,横贯十二门的同时,更位列骁卫首席。
而关于藏药阁,这个组织自世族之乱以前便存在,只不过与世隔绝,虽传授青囊之术于天下,却坐于维谷。
而真正在藏药阁涉世,是在三千年前,在经历世族之乱后家族内部出现分裂。
和柳柏苑以及武侯门不同的是,前两者都是因为意见不同与利益纷争而产生的分歧导致割裂,而藏药阁,是因为派别的不同。
讲究由内而外而出名的火神派,与因地制宜与调外安内的水神派。
前者讲究以药调内,安神平气,抓首要,稳根基,以速效着称。
而后者讲究内外结合,因地制宜,固根本,长延时,以协调着称。
总的来说,前者用药猛烈,专门料理那些凶病难症,擅长制药以方。
而后者,结合人所在的环境,作息,饮食,先后天为主要从医手段,擅长应对疑难杂症与凶裂顽疾,擅长用药分寸。
火神派了解草药的性质,却无法掌控药与药之间的多变性,因此诊治情况除非迫不得已的重病,不会使用双成药方。
而双成药方就是以毒攻毒的疗效做法。
所以大多用药的方子,都是由火神派开发。
而水神派相对缓和,他们擅长对症下药,以多方药物的优点结合治疗,讲究一个以补填失,更讲究以养为哺。
但是药三分毒,凡是药谱之上的用药斤两把控,需要做到严丝合缝,不能有丝毫的纰漏。
因此,关于药效的强弱,与草药的剂量的大小,由水神派掌握。
前者手有青囊之术,后者懂得药之根本,从而形成了医与药两个结合,这是最初的藏药阁。
两方在世族之乱以前,相辅相成,浑然一体,而在见证神骁民众对待世族的心态之后,火神派一心以医疗从政。
这也是为什么李布施会将医疗机构的藏药阁列入十二门的原因所在。
火神派从政的态度惹起水神派的不满,就这样,两者的斗争开始,一方秉持独善其身的水神派留在了藏药阁,仍旧悬壶济世而达济天下。
而后者,就成为了如今的洗玉府,也就是所谓的医疗机构,代表神骁医药协会,同西方世界蛇,北方世界树,南方绿洲,同为四大人类观察组织。
火神派的离开致使藏药阁的势力大大削弱,而随着时代的推进,正式迎来共和的神骁政法也在更替,而洗玉府的决策是正确的,十二门的设立就是证明。
成为医疗政治机构部门的洗玉府真正垄断了神骁的医疗机构,并在国际上声名赫赫功勋卓着,他们的势力甚至逐渐超越了曾经水火并存的藏药阁。
可从政这一决定在民众眼中却并不明智更何况还是世族之遗。
也因此,在民望与声誉上,藏药阁仍旧压洗玉府一筹,并且,也同样被列为十二门,同样代表神骁的医疗机构。
而越是如此,两家的纷争就越是极端。
在十二门之争中,洗玉府并没有赞同盘龙会的想法,本就秉性如一的火神派不会改变,他们执政的初心仍旧是以人民为中心。
只不过是想要传承下去。
而藏药阁,却棋出昏招,梁有道选择了将藏药阁的立场站在盘龙会上,他认为,上御出云所构建的新时代远远要超于现在。
世族可以默默无闻,但关于世族壮大势力与权力的限制不应该由人民施加,而这,是迂腐的。
世人皆知神骁的政治机关都是为了民众而设立的,藏药阁想要独善其身的想法或许无罪,可他仍旧想要保持千年前世族的独立制度就是在让历史倒退。
也可能是如今藏药阁日渐低落,梁有道想凭此重振雄风,又或者,藏药阁在内部机构上已经变更,在上御之争上,他们做出了选择。
上御出云想要创造的一个执政者的国度这一理想太过诱惑,而这也是曾经神骁封建制度与君主制度的前身。
倘若执政者的眼里只有权力,那么制度与秩序将一文不值,神骁民众已经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改写了如今的历史。
尽管如今上御出云的治理的确明智,可以后呢?没有人敢肯定。
也因此,这场上御之争,民众的声音是暂时保持沉默,他们要看看究竟谁的意志更为锋利,治理一个国家是不能口说无凭的。
而眼下,金乌城区,落雁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