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李泰之死(1 / 2)李治大帝首页

皇帝陛下依旧信任长孙无忌,并表现出对关陇门阀在朝中代表们的依赖,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们,不得不起身向李治参拜表述感谢。

永徽二年的二月初九辰巳交际时,濮王官邸的内总管黄宗贤进宫向皇帝李治报丧说陛下,濮王他薨了!昨晚,大王用过夜宵还好好的,可尽早臣前去伺候大王起床时,发现人不知何时已断了气。

按说,作为濮王官邸的常侍宦官,主人家死了该穿缟素麻衣才好表达忠诚和孝道才是。可报丧的这位黄常侍在说到濮王薨世的消息时面虽有悲色,眼角也还挂着泪珠却是一身平常装束。

这就是宗法社会贯穿始终的制度。

父父子子,夫妇君臣井然有序。下级薨世,去世或者说死了往上报丧时,是不必穿麻戴孝的,尤其前往皇宫向皇帝汇报某位藩王,郡王或者其他贵族的丧,决不能穿着这种不吉利的服饰。

言归正传,黄宗贤话音落,只听“锵啷”一声儿,停止习武练剑的李治将手里的剑收入腰间鞘中。在听说濮王薨世的“噩耗”时,他先是一愣,想到自己向李恪透漏濮王存在的威胁性没多久,那边儿的人就把人给弄死了,这还真是出乎李治的意外。

天子没有言语,自然谁也不敢有什么声响,空气似乎凝固了般,周围陷入了沉寂,更显得高大,雄伟的皇帝寝宫甘露殿的庄重气势。

李治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呼出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小团白雾。荆王他们终于动手了,间接地为他铲除了皇位上的最大隐患和威胁。他转而问道:“可有请过医政查验濮王因何而死?”

黄宗贤抹了一把泪回应道:“回陛下的话,臣请了陛下为大王配备的医政。医政查验过大王的遗体后说,大王这是突发中风而死,还询问了大王近些日子的饮食可有不妥之处。”

李治看向黄宗贤问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臣说,近些日子大王受荆王之邀,正月初三前去荆王官邸敷衍。在宴席上大王很中意一道,用猪油炸成的含有蜂蜜的点心。还在柴令武的祝酒下多饮了几樽果酒回来。回来后,又托荆王多送了些那种点心和果酒,每日用膳都要吃几块饮几杯。昨天长安升了温,大王睡觉就觉得很热,故而将寝室的窗户打开。今日早起就…”

话说到最后,黄宗贤竟呜咽起来,看得李治一阵心烦。他忍耐着心里的烦乱和有种被背叛气愤继续问道:“别哭,说说医政如何说?”

黄宗贤停止了哭泣,吸着鼻涕道:“医政长叹一声儿说,濮王这是自己往死路上走,就算是扁鹊华佗在世,也奈何不得他这样不听医嘱的病人了。消渴症乃是代谢迟缓所致,吃不得甜腻之物,就连果子也是忌讳的,更何况还是加了蔗糖,经过发酵的果酒和蜂蜜糕点?”

“更有大王消渴症已到后期,并发心悸!心悸是最忌讳油腻之物,更不能饮酒过度!饮酒了,还打开窗户安寝这不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送是什么?还责怪我等盲目听从大王,不加以劝谏。”

黄宗贤说到此处,不由得叹息了声儿。

“我等怎么没劝?可架不住大王完全听不进去啊。唉,真是大王但凡有陛下这样的抑制力,何苦落得今日这番结局?”

李治听罢,却是想幸亏他是个抑制力不强的人!荆王他们或许也看出了他这个毛病,所以才假装热情地满足他的口舌之欲。

须臾,他叹息了一声儿,十分动情地对黄忠贤说,“尽管大唐一向没有专门为藩王在京城举行隆重葬礼的制度规矩,可濮王不同。他与朕乃是一母同胞,除了太尉便只有他与朕血缘最近。”果然换取黄忠贤的一句:“陛下果然如先帝所言,是个友锑兄弟的仁德之君!”

李治听罢讪然一笑问道:“你可知何为仁德之君?”他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黄宗贤的肩膀解释道:“仁德之君非友锑兄弟之小善,而是像圣人所言,在其位谋其政!帝王的仁德在于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保护他们不被外族侵犯剥削奴役和屠杀,抢掠,是要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挺直了腰杆子当家做主,不必被豪强所逼卖身为奴失去土地!”

一番话听得包括黄宗贤在内,一侧伺候的所有婢女,内官们五内感慨,觉得自己伺候这样一位帝王的起居是多么幸福幸运之事。

须臾,沉思片刻的李治停下脚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按剑望着远处悠然道:“虽说,大唐还未有过为藩王在京城举办丧仪,葬礼的制度。但濮王不同,他是嫡出藩王又是朕的亲兄弟,不幸英年早逝必定是该大办的,朕还要濮王陪葬昭陵以宽慰皇兄。”

黄宗贤激动地唤了声“陛下!”他知道,皇帝对濮王非但没多少感情,甚至还有恨意。皇帝陛下能在濮王死后,放下前嫌就很让黄宗贤感动了。他不禁称赞道:“陛下心胸一如大海般宽广,又兼具出众的才能实在不是臣可以比的。现在臣终于明白,先帝为何选择陛下而放弃濮王了。不止是仁孝,友锑更有坚忍之心!”

“坚忍之心?”李治一脸愿闻其详地看着他,见诸位婢女,内官将早膳摆上了甘露殿的食案,他便招呼了黄宗贤一起进了外殿。

李治走在前面,头戴简易的金铜色插玉簪的发冠,乌黑浓密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身玉色颊撷宝莲相纹的圆领袍。腰束镶嵌蓝田玉鹿皮躞蹀革带,一柄三尺长的佩剑悬挂在他左边腰间。

即使背影看上去,都让黄宗贤感到一种尊贵与威严。

此时的甘露殿内,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羊绒地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周围穿着鸡心领短褙子长裙,头梳双环髻的宫女,头戴乌纱遮耳桶帽的内官们静静地站立着,宛如一幅静谧的宫廷画卷。

李治绕过屏风在食案前,提起素锦袍摆跪坐下来道“皇兄薨世,一切后事由你操办。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吧!坐下与朕一起用膳吧。”

“陛下,这都是臣应尽职责。再者,臣这样的身份怎么敢与天子同席用膳呢?”一番话和慌乱的样子,惹得李治笑了起来。

他指了下丹墀说,“你瞧瞧你是否真的与朕同席?”

黄忠贤往旁一瞧才发现,丹墀下又多出了一张食案和席子。摆放的食物也只是宦官级别能够享用的,故此心里对李治多了几分敬畏和感激。虽然,皇帝陛下或许是看在他照顾了濮王的面子上。

向天子道了谢,绕过食案屈膝坐了下来。李治又将适才的话题又引了回来,不是他想听别人对他歌功颂德,只是好奇一个宦官的见识,也好奇他对自己的这位兄长到底持什么态度和评价。

黄忠贤无奈地摇摇头,颇有些自责道:“俗话说死者为大,臣本不该议论濮王是非。却也不得不承认,濮王纵有才华却不是帝王之才!濮王往日心狠手辣,全然不顾兄弟之情逼反废太子,又曾威逼陛下。虽说帝王需要果断狠辣,却更需要坚韧的意志力!伺候了濮王这么久,臣觉得在此方面,他不具备这样的性格!”

听罢,李治竟叹息了声儿。心里颇为黄宗贤惋惜,这么一个识人之明的人才,怎么偏偏是个宦官呢,真是可惜了!黄宗贤对于李泰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若非李泰是嫡出藩王,就他这样毫无意志力的性格,李治也不会想尽办法,借用荆王之手除掉他了。

李泰死了,一切葬礼规格按照藩王等级陪葬在昭陵之侧。昔日跟随濮王李泰之人因不满于长孙无忌,故意在李泰的墓志铭中将永徽二年更换成了贞观二十五年这个不存在的年份,意思在于不承认李治!

当李治得知这一信息时,又见曾荣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朗声笑了起来道:“你还真以为,此事是濮王手下近臣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