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六……八、九……没错啊，是十个人啊……”落花坊的嬷嬷又数了一遍，有些疑惑地低声道。方才那个样貌不错的丫头，自己还亲手画了桃花花钿，怎么没见着啊。

正想着，另一个嬷嬷从门口踏进来，搡她一把，“流水宴都开席了，还有一刻钟姑娘们就得上了，还不赶紧拾掇好……”

“急什么，娇娇已经上去了，有她在害怕老爷们怪罪啊……”嬷嬷被搡的不爽，随口道。

此时花园之中，一道循环的流水，在石槽中缓缓流动，上面的银色小杯里，不时被身边丫鬟斟满，这样摇摇晃晃顺着水流，一杯杯往下漂。

水流中央是一块三尺见方的嶙峋怪石，表面略显平整。一个身着镂金舞衣的曼妙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抬手间，顾盼生姿，笑容落到何处，那位公子便拾起酒杯，快饮一盏。美人美酒，当真人生乐事。

魏瑶左拐右拐，借着假山和拐角的隐蔽处，躲过了几处巡逻的仆役。好不容易拐到一处僻静所在，一座孤零零的院落，偌大的院落里，一半是个栽着榆钱树的圆形池塘，中间坠着块巨石，远远看起来颇有些铜钱的样子。另一半则坐落着一间地基露出地面的屋子，四处都有窗户，房门是推拉式的。

最让魏瑶的惊讶的是那棵榆钱树。立秋将至，这榆钱树上竟还坠着嫩绿的榆钱叶子，一簇一簇的，她可从未听过春日的榆钱树会在秋日结出榆钱的。

正想着，池塘边，突然传来啪叽啪叽的声音，几抔泥土扔到地面上，魏瑶飞快躲到树后面。

没多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池塘里钻出来，他动作笨拙，眼神呆愣。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可他浑不在意地蹲下身将泥巴归拢起来，三两下就捏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仕女像。

魏瑶悄悄偏头去看，自己躲得并不严实，换了寻常机敏的少年，早就发现了。可那少年却只认真做自己的，做完后，就匆匆跑到门口，推开门。

门上立即出现泥巴手印，隐约的热气从门口蒸腾而出，原来是汤浴所在。魏瑶了然。大户人家会有专门的院子辟出来做汤浴，地下连通着厨房，时时都有热水。这种做法很耗费柴火和木炭，所以只有显贵人家才用得起。

魏瑶跟着白藏学了些风水皮毛，知道汤浴多在坎水的位置上，故而这边应该正对着北边的街道，墙面两米，以她的身手勉强越得过去。

正想着，那少年突然“啊”“啊”地冲出来，站到树边，脑袋猛磕树干。

魏瑶吓了一跳，只见他一边连续撞击大树，一边嘴里喃喃道，“做玩偶……做玩偶……做玩偶……”

魏瑶看着男孩已经发育完全的喉结，他已经过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如此瘦小，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反复动作，人际反应滞后或缺失，身体发育迟缓，这是自闭症的症状。

古人因为近亲结婚导致基因疾病中，自闭症也在其中。

少年不停地磕向树干，没多久便血肉模糊。魏瑶于心不忍，她匆匆跑进汤浴。

自闭症的人，想要控制他的行为，阻拦是没用的，必须找到诱因。

“啊！”魏瑶猛地跌倒在地，她匆匆爬到门口，借着支撑踉跄起身，往院外跑，“死人了！”

不多时，一群家仆一拥而入。其中两个摁住自残的少爷，陇西李氏的家主并夫人，匆匆走了进来。

李晋晔在汤浴旁看了一圈，视线落在水池边，穿着亵衣眉目圆睁的男人，赤红的眼睛闭了闭，沉声道，“告诉大公子，家中出事，今日宴饮结束，让他尽快送客离府……”

“出什么事了？”李越看向管家，对方擦着额头的汗，小声道，“家主说，尽快安排人离府，客人问起就说遭了贼……”

李越喝了两杯，正在兴头上，嘟囔道，“若是遭贼，该把他们留下一一排查……”

管家看一眼就近的几位，心里叫苦，“那诸位老爷公子都是贵人，定然不是贼人……家主都说了，公子您就照办吧……”

李越瞥他一眼，妥协地点点头，拄着拐杖对诸位道，“对不住啊！”

宴席还没开始，客人就被关在了门外，众人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然而陇西李氏，压根不敢多说什么。落花坊的嬷嬷在偏院听到风声，知道是不能沾的荤腥，立即笼络着姑娘往外走。

没走几步，几个家仆就站在门口，把女人推进去锁好门，看着嬷嬷道，“家主吩咐，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