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行放下饭碗,看一眼浮桥上滚滚人流,又歪着头想了一会,随手将一枚令牌扔到颜芝心手中,毫不客气吩咐。
“如今天宇军已溃,溧水大事已定。我军东岸大营不能无人统管,各都尉都有任务在身,劳烦颜大姐再辛苦一二,回营整肃军纪,有序安排人员过河,你为全军巡阅使,本就有军纪职责。持我帅令,若有抗命杀无赦。”
“是!”
颜芝心行动干净利落,带着徒弟章小草,沿途汇集门人弟子,顺便持着令牌呼唤一些眼熟之人跟上,逆着人流反向渡河去了。
附庸兵大队已经冲入莫中道中军大营所在地,并且分兵左右沿河岸反向包抄天宇军防线后方,与河东岸正面攻击的介奇、贺知行等部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几经撕扯之下,天宇军溧水防线大溃,轮到他们被追亡逐北,流血漂橹了。
“将军,咱们撤吧!事情不可为,再不走只能全军覆没了!”
心腹家将头领死死拉住脸上伤痕深可见骨,仍然不管不顾带兵前冲的莫中清,声音满是哀求:“不是咱们怕死,是十七公子身份尊贵,若有闪失,咱们天宇山名声扫地不说,老爷那里,我们,我们,山主……”
像莫中清这样的世家公子,外出领兵作战,一定带着一批家将作为亲兵,平时护卫自身安全,战时充当督战队、军法官,紧急时刻还会作为破敌冲阵核心,是心腹中的心腹,爪牙中的爪牙。
听到家将头领对自己的称呼由“将军”变成“十七公子”,莫中清原本愤怒的脸色陡然轻松下来,笑了笑抹掉遮住眼睛的血。
“李叔,我心里有数,身为莫家人,上了战场又怎么会贪生呢?我懂你的意思,绝对不会被附庸贼生擒,不会给莫家蒙羞,让山主难堪。事若有不谐,我没这个胆子,李叔动手便是。”
家将头领神色尴尬,又深深忧虑起来。
他确实不怕莫中清战死,莫氏子弟享受无上荣光,为宗门战死难道不应该吗?不是身为莫家人的荣幸吗?
只要自己没有明显过错,临阵脱逃,回去后老爷对自己这些人也绝对只有奖赏,绝无责罚之理。
但他真怕莫中清这个贵公子事到临头,起了贪生之念,膝盖一软跪下了,须知自古艰难唯一死,这样就全完了。
天宇山莫氏子弟投降被生擒,这样的奇耻大辱,坏了家族名号,一定会引来巨大的政治风波。
要知道,山主姓莫。
山主处事公道,从不以私废公,人尽皆知,对同族的莫家人更是从严约束,酬劳酬功、提拔任用上皆次于他姓之人,故上下服膺,如此方造就天宇山一统碧落穹、宰割北境,鹰扬天下的赫赫声威。
你莫家子侄怕死投降了,山主你要怎么办?
要不把莫中清那一支连根拔除,他莫东篱别想统军了,你莫家可以降,我不可以降?人心一定会散。
可是要如此严惩,莫家其他人怎么看?莫家为了山主你出生入死,平时军功方面已经甘愿后人一步,可是这个时候还要被如此苛责,铁定离心离德。
所以每次出征前,家将们都会得到叮嘱,不要辱没家风。
至于怎么不辱没,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怎么下得去手啊。
“我们要寻到七哥,不能弃他而走。他是副帅,不能出事,不然不堪设想。此间战败皆由我而起,万事我来担。”
在莫中清的催促下,天宇军溧水西岸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部队,终于和上官雄部撞在了一起。
上官雄不顾伤痕累累,失血过多有些眩晕的身体,疯了似的带人冲进敌阵,他在找他的独子上官虹。
昨晚父子两人商定,所部一分为三。
上官虹带领主力做撤退状吸引莫中清追击,上官雄带队部分精锐袭击守军后背,与东岸友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这两部其实都是幌子,掩护真正的杀招,以金虹帮帮众为主体,轻装潜行突袭莫中道大营。
根据他们父子的判断,战争打到现在天宇军全线吃紧,中军大营中一定没有多少留守军队,必能一举建功。
事情果然如此,上官雄袭击天宇军防线后方被阻,只能带领小部分弟子与余知行汇合参战。
突袭大营的帮众却大获全胜,趁虚而入一举烧毁大营。
可上官虹呢?
之前的战报是莫中清并没有上当,意识到大营可能存在危险,果断挥军东进,上官虹拼死纠缠,其部在追逐战中被击溃,代父持的将旗倒下,本人下落不明。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携大胜之威,上官雄手下兵马越来越多,终于将莫中清部一举击破,分割包围,并一刻不停歇组织人手四面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