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害怕……

害怕有一天，连看他自己记忆的时候，都觉得是在看一卷老旧的胶带影片。

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他自己么？

如果有一天，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那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老前辈，我们再聊聊那些龙裔的结局吧，它们最后怎么样了？”

“这方宇宙之中，有一个五日环绕的世界名唤雷亚法尔，天穹之上有那至高巨龙端坐于星涡，五颗脑袋就是五轮大日，它们更替昼夜，轮换时节，庇护星系众生。”

老人轻敲烟斗，敲落余灰。

“真是一尊伟大的龙裔。”林陌喃喃自语。

“伟大吗？也许也是最迷惘的一头龙裔，它妄图重走祖先的老路，重登不朽神位，然而它已经做不到了……”

林陌奇道：“为什么做不到了？”

老人淡淡说道：“因为有更强大的存在挡在它的身前，是它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神灵！”

“是谁？”林陌好奇问道。

老人眉头紧皱，眉心几乎拧成了一股麻花，最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忘记了！”

林陌了然，没有再问，老人也许比他在这里待了更久的时间，所以老人的记忆比他更加不完整，这种像是老年痴呆的状况时有发生。

“老先生还记得其他龙裔吗？”

“在那遥远的因菲诺人的故乡，有一条死龙，名唤【啼风】，于白烬之地降下无尽火雨，令子嗣于火海之中诞生，灼灼不息！”

“听起来很强大的一条龙，不过既然是死龙，那这火海自然无法诞生生机吧！”

老人声音沙哑，好似敲锅之音，“咳咳，确实是条不愿去死的死龙，用那尸骸堆砌而成的子嗣，证明自身的存在，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林奇沉默，似乎所有龙裔在老人眼中都是个悲惨境遇，林奇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弧度，笑了笑问道：“既然宇宙这么大，是不是也有境遇比较好的龙裔呀！”

老人端起烟杆子，深吸入肺，再缓缓吐出，突然发出难听的笑声：“嘎嘎嘎，确实有，在那宇宙之中有那飘渺仙舟，龙裔持明一脉有五位龙尊携带子嗣与那仙舟，签订了契约，互利共生，发展不错，小陌，你要是哪天逃出生天，可以试试去仙舟瞧瞧，或许那里会有属于你的机缘！”

林陌苦笑，瞥了眼头顶的漆黑大日，眼神绝望：“如今我们连这里都出不去，就更别说前辈口中飘渺无踪的仙舟了！”

“小陌，别着急，很快了，很快的，等我要等的人来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奇心下一惊，老前辈虽然时常神神叨叨的，但从来不说谎话。

“是谁！”林奇惊喜交加，说话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此时一滴漆黑的雨水，从天空落下，接下来就是无数滴，林陌面露惊恐地翻滚躲避雨滴，一时间有些狼狈，老人展开身上的蓑衣，示意他进来避一避，林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赶忙躲了进去。

这些黑雨，会冲刷记忆，若是被淋得久了，有可能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老人双目无神，看向远方，那细密的黑色雨幕之中，有着数之不尽的，像是烟雾般缭绕变幻的漆黑之手，一只，两只，无数只，从地平线的海面之上伸出，朝天空伸去。

林陌只觉得神魂被冻成冰块，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冒出，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像是有节拍的乐器哒哒作响，“老前辈，那……那些什么？”

远处那一望无际的黑海，他从来不敢靠近一步，根本不知道海里还有这么多恐怖的怪物！

老人紧了紧蓑衣，眼底闪过一丝伤感，喃喃自语道：“不用惧怕它们，这只是一群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可怜人罢了……”

听到老人的话，林陌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但那过于可怕的一幕，好似深深烙印在他灵魂深处，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无法忘记，甚至有一瞬间他都想要借助这神秘的漆黑大雨，来忘掉刚才那一切的疯狂想法。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老人低沉着说道：“血罪灵！”

“他们，你和我，都是血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