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阶丹药珍贵无比,市面上几乎闻所未闻,多年间未曾有任何一枚流通的消息,即便偶然现世,只怕也是蒋家难以企及的天价。而天阶治疗师,更是如同神话中的存在,即便是财富堆积如山,也未必能请得动他们出山。至于那些达到金刚境的强者,他们是神武国真正的顶尖人物,又怎会屈尊降贵,去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出手相助呢?
永远的沉睡,与死亡之间,又有何异?
想到这里,巩素军的眼眸缓缓闭合,面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静默片刻后,忽然间,他猛地张开口,一股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
“少爷!”
蒋云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形一闪,迅速来到巩素军身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坐到一旁,眼中满是疼惜之情。他连声安慰着:“少爷,你先别急,只要晓蓉还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老奴保证,定会竭尽全力找到救治她的方法,请相信我!”
巩素军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渍,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助与期盼,望向蒋云海:“大爷爷,你真的有办法吗?”
见到蒋云海重重地点了点头,巩素军心中的巨石略微放下,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大爷爷,以后别再叫我少爷了,直接叫我的名字素军就好,还有……大爷爷,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呢?”
“呵呵,说来话长啊。”
蒋云海苦笑一声,目光穿透窗棂,望向远方,幽幽叹息道:“这些年,我踏上了一条寻回记忆的路。实不相瞒,我遗失了一段极为重要的记忆,正是从镇西王府到收养你们那段日子,我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得。但我的心里,始终铭刻着你的名字和晓蓉,我记得你是我的亲人,她是你的侍女,你们对我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我发誓要用我的所有去守护你们!”
“啊?”
巩素军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但旋即,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幼时,他与陈晓蓉常常缠着蒋云海,追问二人的父母究竟是何人,以及那些已经模糊不清的童年往事,而蒋云海总是以温柔的笑容作为回应,却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巩素军原以为那只是蒋云海不愿多提,如今看来,那段时期蒋云海竟是失去了记忆?连他自己也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蒋云海的话语略作停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继续讲述:“你可知道,当你年幼时,你的丹田被一种神秘力量封印,我的内心焦急万分。为此,我决定四海为家,遍寻能够破解封印之法,同时也希望旅途中的种种遭遇能让我重拾失去的记忆。唯有如此,我才能查明究竟是何人对你下了如此毒手,从而对症下药,解开你身上的封印!”
巩素军轻轻点头,眉宇间满是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我却不幸遭到了仇家的偷袭,意外跌入了一处被称为绝地的所在——青枫谷!”
蒋云海苦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这个地方,或许你未曾耳闻,但它在江湖中却是赫赫有名,被视为强者的坟墓。谷中机关密布,凡入谷者,从未有人能安然离开。那时的我虽已达到紫府境的顶峰,但在那繁复的机关面前,我的实力显得微不足道,于是便在那绝境中度过了数个春秋。直至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触发了一个隐秘的机关,竟被传送至一位古代强者遗留的修炼密室之中。在那里,我不但一举突破至神游境,更在突破的过程中意外解开了脑中被封印的记忆,最终得以逃离那片死寂之地……”
“记忆封印?竟然有人能封印住你的记忆?”巩素军瞳孔猛地一缩,震惊之余,话语中难掩惊叹。
“哈哈,少主,这世间奇妙无比,许多强者都掌握着不可思议的神通。别说封印记忆,即便是让人沉睡百年而肉身不朽,对于某些高手来说,亦非难事……”
巩素军耐心地缓缓道来:“正因为我的记忆封印被揭开了枷锁,我才能够洞悉你的出身背景,因此我才称呼你为少主。你娘亲张林蒂亚,是我的尊上,若非她的庇护,我巩素军早已湮灭于尘埃,更不必提今日的些许成就。昔年,我立下重誓,毕生忠心耿耿追随于她!而那位封存我记忆之人,正是……你的亲娘,张林蒂亚!”
“娘亲?”巩素军此言一出,犹如平静湖面投下巨石,巩素军的心头猛地一震。这二字,既熟悉又遥不可及,他在心里反复咀嚼,感受着那份陌生的温暖。
他被收养回府时,年仅两三岁的光景,对娘亲的印象近乎空白。但随着岁月推移,这份缺失竟愈发让他感到困惑。巩素军沉思半晌,眉头微蹙,嗓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期盼,问道:“大爷爷,娘亲为何要封锁您的记忆?难道是不想让我了解自己的身世?那她现在又身处何方?我的父亲又是谁?他们为何……安排您将我带到蒋家呢?”
“唉……”
巩素军的声音渐弱,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沉默,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许久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少主,抱歉!这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至少不是现在。我能说的,只是夫人选择封印我的记忆,确实是为了让你不被身世所累,希望你能在飞羽城平安无忧地度过一生。你的名字,巩素军,寓意着她期望你能过上安宁舒适的生活。无疑……夫人对你充满了深深的爱,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绝不会同意让我带你远离,来到飞羽城。至于你的父亲,根据夫人的说法,你……并无血缘上的父亲!”
这段对话,宛如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穿透了巩素军心中的迷雾,却也留下了一串串待解的谜题,引人深思。
“轰!”
一声巨响,仿佛九天之上的雷鸣,在巩素军的心海深处猛然炸开。尽管自幼年起,他就暗自揣测过,或许他的父亲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否则怎会如此多年音讯全无。但当这猜想化为现实,首次确切地冲击着他的耳膜时,那份锥心的痛楚仍是超乎想象。
在蒋家的年月里,巩素军无时无刻不承受着旁人鄙夷的目光,那些刺耳的嘲讽如影随形——“小野种”、“没人要的孩子”,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锋利的刃,日复一日地切割着他的心。他心中对那从未谋面的双亲,埋藏着难以言说的怨怼,可在这怨恨之下,又暗暗怀揣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奢望终有一日,他们能站在他面前,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他:“你,并非无根之木,你是有家的。”
然而,此刻的巩素军愣怔良久,脸庞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抹苦笑,低语呢喃着:“死了吗?死了便死了吧!没有父亲?没有…也未尝不好…”
既然他们从未在他的世界中留下痕迹,那么,便当作自己是一名孤星漂泊的孤儿好了。那个女人,宁愿将蒋云海的记忆深锁,也不愿让他触及真实的出身,再去刨根问底,又有何意义?真相揭开,难道就能改变什么吗?到头来,他仍旧是个没有父亲庇护,没有母亲疼爱的孤独灵魂?
张霞、陈晓蓉、姬无双、飞羽、张萌萌、林…这一串名字,在巩素军心中轻轻掠过,每一个都承载着他复杂的情感与记忆,也是他在这个冷漠世界中,仅存的一丝温暖。但此刻,这些温暖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只留下他一人,在这空旷的心境中,独自品味着失去的滋味。